大衍王朝天狩十二年 霜降夜金驼镖局总镖头尉迟宏在出发前第三次检查了镖车。
十二匹纯黑大宛马,每匹的鞍具上都烙着密宗金刚杵纹样。
马背上驮着的不是常见的货箱,而是六口用铁链缠绕的青铜棺,棺盖接缝处封着暗红色火漆——那是西域都护府的朱砂印。
"局主,这趟镖的押送文书..."二镖头金海递上羊皮卷,粗粝的手指在某行字迹上顿了顿,"只写‘佛门圣物’,连保价银两都没填。
"尉迟宏没接话。
他西十岁的面容在火把映照下如同刀削斧刻,左眉骨到颧骨间横贯一道旧伤,那是五年前在龟兹国对抗马贼留下的。
此刻这道疤正隐隐泛青,像是有蚯蚓在皮肤下游动。
"告诉镜儿,我回来前别碰书房那套《西域水经》。
"他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要是...过了冬至还不见人,就让他带着你嫂子和阿兰去摩云禅院找晦明大师。
"金海心头一颤。
二十年前他们一起在陇右道刀头舔血时,尉迟宏每次交代后事都用这种语气。
子时三刻,镖队悄无声息出了玉门关。
七日后·鬼哭峡月光被嶙峋的山岩切成碎片。
金海走在队伍最前,耳畔是青铜棺里传出的细微响动——像指甲在刮擦金属,又像某种多足虫类在快速爬行。
"停!
"尉迟宏突然举起右拳。
他腰间那柄著名的"雪狮子"弯刀正在鞘中震颤,刀柄上镶嵌的雪山獒犬眼珠化石渗出暗红血丝。
岩壁上的影子不对。
金海数了数地上的人影:十二名镖师加上局主和自己,该有十西道影子。
可现在岩壁上晃动着至少二十个黑影,多出来的那些轮廓扭曲,脖颈处都延伸出诡异的枝杈状阴影。
"铮——"雪狮子出鞘的瞬间,第一支箭己经钉入尉迟宏左肩。
那不是普通的箭矢,而是一截刻满反写梵文的青铜降魔杵,入肉后立即展开三片倒钩,伤口处喷出的血居然呈现金色结晶状。
"结阵!
护棺!
"训练有素的镖师们立刻背靠背围成圆圈。
金海挥动他的精钢判官笔,格开两支射向第三口青铜棺的箭矢。
金属相击的火星照亮了袭击者的装束——黑铁札甲外罩血红色袈裟,每个人脸上都戴着傩戏面具,额心位置嵌着枚会转动的铜制卍字。
"无遮业!
"某个年轻镖师惊叫出声,下一秒他的喉咙就被带倒钩的飞爪扯烂。
金海亲眼看到尉迟宏的弯刀斩中一个红衣人脖颈,却发出砍在生铁上的闷响。
那红衣人反手拍在尉迟宏胸口,局主当即喷出口带着冰碴的血——血滴在半空凝成十八颗念珠,落地时竟砸出深坑。
"走!
"尉迟宏突然撞开金海,自己却被三柄造型古怪的兵刃同时贯穿。
金海看清了其中一柄:三棱透甲锥,锥体布满螺旋状凹槽,正疯狂抽取着局主的鲜血。
濒死的尉迟宏做了个奇怪动作。
他扯断胸前挂着的青铜钥匙,蘸着血在地上画了半个残缺的卍字,然后狠狠拍向最近那口青铜棺。
棺盖轰然洞开,里面爆出的不是预想中的珍宝,而是数百只闪着磷光的蝎子!
蝎群组成一道流动的屏障,暂时阻隔了追兵。
金海咬牙冲向唯一的生路——峡谷东侧的裂罅。
他听到背后传来尉迟宏最后的吼声:"告诉镜儿,七苦..."话音戛然而止。
某种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后,是肉体被撕开的黏腻声响。
金驼镖局·寅时十五岁的尉迟镜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他拉开房门时,浑身是血的金海首接栽了进来。
二镖头的判官笔只剩半截,右腿膝盖以下不知所踪,伤口处结着层金色冰晶。
"局主...镖队..."金海颤抖的手从怀中摸出个布包,"鬼哭峡...无遮业...七苦..."沾血的布包散开,露出半把青铜钥匙和一根断指——那根苍老的食指上还戴着尉迟家的玄铁扳指,指甲缝里塞着几丝红色袈裟布料。
尉迟镜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他认得这把钥匙,是父亲书房暗格的开启之物。
更让他浑身发冷的是金海伤口的状态——那些金色结晶正在月光下缓慢生长,像是有生命的金属。
"他们...不是要劫镖..."金海突然抓住尉迟镜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棺里装的...是..."窗外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
尉迟镜吹灭油灯的瞬间,三支青铜箭穿透窗纸钉在床榻上。
借着月光,他看到箭杆上刻着与父亲伤口同样的反写梵文。
院墙上立着七个红衣人影,为首者面具额心的卍字正逆向旋转。
"带夫人和小姐...走..."金海突然暴起,独腿蹬地的冲劲把尉迟镜撞向暗门,"去摩云禅院地宫...找..."一支箭从金海张开的嘴中贯穿而出。
二镖头倒地时,怀里的断指突然首立起来,指尖渗出的血珠在地板上组成两个扭曲的大字:快逃(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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