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门扉异变林秋石盯着面前的门,感到一丝不对劲。
这是他第六次站在门前,本该熟悉的景象此刻却让他后颈汗毛倒竖。
门框上那些繁复的花纹——以往静止不动的暗纹——此刻正在缓慢蠕动,如同活物般扭曲变形。
深褐色的木质表面渗出细密水珠,在昏暗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你看到了吗?
"林秋石低声问身旁的阮南烛。
阮南烛没有立即回答。
他今天罕见地穿了一身黑,修长手指轻轻抚过门框上扭曲的纹路,眉头微蹙。
"花纹在变,"他最终确认道,"第七扇门和之前不一样。
"身后传来不安的骚动。
林秋石回头看了眼这次同行的队友——五个人,比上次少了两个。
程文和王天宇是老面孔了,还有三个新人,两男一女,正紧张地交换着眼神。
"门要开了。
"阮南烛突然说。
仿佛响应他的话语,门缝中渗出一缕暗红色雾气,木质门扉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缓缓向内开启。
林秋石闻到一股混合着霉味和奇异甜香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他想起老家那些久未开启的祖屋。
"记住规则,"阮南烛转身对众人说,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不要单独行动,不要触碰任何看起来不正常的东西,最重要的是——""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任何人。
"林秋石接过话,目光扫过每个人苍白的脸,"准备好了吗?
"没有人回答。
林秋石深吸一口气,率先迈过门槛。
踏入的瞬间,天旋地转。
林秋石感到自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狭窄的管道,身体被无形力量挤压、拉伸。
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苍白的脸、滴血的剪刀、飘动的纸钱……最后是一声刺耳的唢呐声,几乎刺穿他的耳膜。
当他终于能够重新掌控身体时,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泥泞的乡间小路上。
天色阴沉,细雨如针,刺痛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身后陆续传来队友的呻吟声,所有人都狼狈地摔在泥地里,除了阮南烛——他稳稳站着,黑色风衣在细雨中纹丝不动,仿佛与这个灰暗的世界格格不入。
"这是哪儿?
"一个扎马尾的女孩——新人中唯一的女性——颤抖着问。
林秋石记得她叫谭枣枣,大学刚毕业。
阮南烛没有回答,而是望向小路尽头。
林秋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雨幕中隐约可见一个村庄的轮廓,青灰色的屋顶在阴云下显得格外压抑。
"走吧。
"林秋石说,率先迈步向前。
随着距离拉近,村庄的细节逐渐清晰。
典型的南方山村布局,几十户人家错落分布在山脚下,清一色的白墙黑瓦。
奇怪的是,几乎每户人家的门楣上都贴着褪色的红色剪纸,图案扭曲怪异,像是某种简化到极致的人形。
更诡异的是,整个村庄安静得可怕。
没有鸡鸣犬吠,没有孩童嬉闹,甚至连雨声都似乎被某种力量隔绝在外。
只有他们踩在泥泞路上的脚步声,突兀地回荡在空荡荡的村口。
"有人吗?
"王天宇壮着胆子喊道,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没有回应。
林秋石走近最近的一户人家,透过半开的窗户向内窥视。
屋内陈设简单但整洁,木桌上甚至摆着冒着热气的饭菜,仿佛主人刚刚离开。
他的目光被墙上挂着的一张全家福吸引——黑白照片上,一家五口整齐站立,每个人都穿着样式古怪的棉袄,脸上挂着完全一致的笑容,嘴角弧度精准得令人不适。
"这地方不对劲。
"程文低声说,"太干净了,连一点灰尘都没有,就像……""像精心布置的舞台。
"阮南烛接话,手指轻轻抚过窗棂,"或者说,祭坛。
"林秋石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你们看地上。
"众人低头,发现每家每户的门槛外都撒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粉末,在雨水的冲刷下形成蜿蜒的细流,像是一条条微型河流。
"是石灰。
"阮南烛蹲下身,指尖沾了一点,"用来防潮的,但在这个位置……"他停顿了一下,"更像是划界,防止什么东西进或出。
"谭枣枣脸色煞白:"防、防止什么出来?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天色渐暗,雨势变大。
他们决定找户人家暂时安顿。
推开一扇虚掩的木门时,林秋石注意到门轴发出异常清脆的响声,不像木头摩擦,倒像是——纸页翻动的声音。
屋内比想象中温暖。
灶膛里的火还未完全熄灭,锅里煮着稀饭,咕嘟冒着气泡。
墙上挂着一盏油灯,火光摇曳,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先休息吧,两人一组轮流守夜。
"林秋石安排道,"我和阮南烛先守上半夜。
"众人简单吃了些锅里的食物——虽然心存疑虑,但饥饿战胜了恐惧——然后各自找地方休息。
三个新人挤在内室的炕上,程文和王天宇则在堂屋打地铺。
夜深人静时,林秋石和阮南烛坐在门槛上,望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
"这次的门不对劲。
"林秋石低声说,"以往进门后至少会有明确的任务提示,但这次什么都没有。
"阮南烛凝视着雨幕:"规则变了。
或者说,我们触发了某种特殊机制。
"他转向林秋石,"你还记得第六扇门最后那个铜铃吗?
"林秋石点头。
上次出门前,阮南烛执意要带走一个刻满符文的铜铃,为此差点触发禁忌。
"我怀疑那不只是个纪念品。
"阮南烛的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它可能是钥匙,开启了这扇特殊的门。
"林秋石正想追问,突然听到内室传来一声尖叫。
他和阮南烛同时冲进内室,看到谭枣枣瘫坐在地上,指着窗户:"有、有人在外面看我们!
"林秋石快步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户——外面只有漆黑的夜色和瓢泼大雨。
就在他准备关窗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刹那间照亮了整个院子。
林秋石的血液凝固了。
院子里站满了人。
男女老少,穿着样式古老的衣衫,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雨中,全部面朝房屋。
更可怕的是,在闪电的冷光下,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些人惨白的脸上绘制的粗糙五官和脸颊上两团夸张的腮红——全是纸人。
闪电过后,黑暗重新降临。
林秋石听到阮南烛在他耳边轻声说:"别动。
"下一秒,油灯突然熄灭。
在绝对的黑暗中,林秋石听到了一种细微的、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像是无数张薄纸在风中轻轻摩擦,沙沙作响,由远及近。
有什么东西,正从窗外爬进来。
第二章 纸化诅咒黑暗中,那沙沙声越来越近。
林秋石屏住呼吸,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阮南烛的衣袖。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窗口爬进来——不是人类笨重的躯体,而是某种轻薄、柔软的物质摩擦地面的声响。
"别出声。
"阮南烛的嘴唇几乎贴在他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油灯突然自行点亮,火苗猛地窜高,将整个内室照得通明。
林秋石的瞳孔骤然收缩——炕沿上,一只苍白的手正缓缓攀上来。
那只手白得不正常,在灯光下几乎透明,皮肤上布满细密的折痕,就像……一张被揉皱后又展平的白纸。
"啊——!
"谭枣枣的尖叫卡在喉咙里,被阮南烛一把捂住嘴。
更可怕的是,随着那只手的出现,炕上的被褥开始诡异地塌陷下去,仿佛有无形的重量压在上面。
被角掀起,露出下面——什么都没有。
只有被压出的凹陷在移动,朝着谭枣枣的方向缓缓逼近。
"别看。
"阮南烛突然伸手遮住林秋石的眼睛,"它在利用我们的恐惧。
"林秋石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当他再次睁眼时,炕上的异状消失了,只有被褥凌乱地堆在那里,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但窗外的雨声中,依然夹杂着那种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走,去堂屋。
"阮南烛低声命令,推着众人往外移动。
堂屋里,程文和王天宇己经醒了,正紧张地举着随手抓来的木棍。
"怎么回事?
"程文问,额头上全是冷汗。
"纸人。
"林秋石简短地回答,"整个村子的人,晚上会变成纸人活动。
"王天宇的脸色瞬间惨白:"那我们岂不是——""被困在纸人堆里了。
"阮南烛冷静地补充,走到大门前检查门闩,"暂时安全,它们似乎进不来。
"谭枣枣瘫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往下掉:"为什么是我们……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林秋石没有回答。
他注意到大门下方的缝隙里,正有白色的粉末缓缓渗入——是门外的石灰。
但现在,那些粉末像是被某种力量操控着,形成一条细细的白线,蜿蜒着向他们爬来。
"退后!
"阮南烛一把拉开林秋石,那白线突然加速,首奔谭枣枣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程文猛地推开了谭枣枣,自己的脚踝却被白线缠上。
他发出一声痛呼,跪倒在地。
林秋石看到那白线如同活物般缠绕上程文的小腿,所过之处,皮肤开始变得干枯、发白,最后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纸质光泽。
"砍断它!
"阮南烛喝道。
林秋石抓起桌上的菜刀,手起刀落,斩断了那根白线。
被斩断的部分瞬间化为灰烬,但己经缠绕在程文腿上的部分却像融化一般渗入了他的皮肤。
程文痛苦地蜷缩着,双手抓挠着自己的小腿:"它在往里钻……天啊,好疼……"林秋石蹲下身检查,倒吸一口冷气——程文的小腿己经部分变成了纸质的纹理,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却不再是血肉的粉红,而是纸张纤维般的灰白色。
"纸化。
"阮南烛沉声道,"他在变成它们的一员。
""有办法逆转吗?
"王天宇颤抖着问。
阮南烛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向窗边,观察外面的动静。
雨己经小了,但院里的纸人数量似乎增加了,它们静静地站在那里,空洞的眼睛全部朝向房屋。
"天亮后它们会恢复成人形。
"阮南烛说,"那时候也许能找到线索。
"漫长的黑夜终于过去。
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时,院里的纸人奇迹般地消失了。
林秋石谨慎地推开门,发现村庄又恢复了"正常"——几个村民正在路上走动,远处传来鸡鸣声,炊烟从烟囱里袅袅升起。
如果不是程文腿上那块明显的纸化痕迹,昨晚的一切简首像一场噩梦。
"我们去村里转转。
"阮南烛说,"分两组,我和秋石去宗祠看看,其他人打听村庄的历史和习俗。
记住,不要单独行动,不要触碰任何可疑物品。
"林秋石注意到阮南烛特意看了王天宇一眼,后者正不安地摆弄着脖子上挂的一个玉坠——那是他上次门里带出来的"纪念品"。
村庄的宗祠位于中央最高处,是栋古老的两层木结构建筑。
与其他房屋不同,宗祠的门楣上没有贴红色剪纸,而是挂着一面铜镜和一把木剑。
"辟邪之物。
"阮南烛低声说,"看来村民们知道自己在和什么打交道。
"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陈旧的霉味扑面而来。
宗祠内部昏暗阴冷,正中央摆放着密密麻麻的牌位,两侧墙上挂着泛黄的画卷,描绘着某种祭祀场景。
林秋石走近细看,发现画中村民围着一个高台,台上摆放着几个栩栩如生的纸人。
最诡异的是,那些纸人的眼睛都被点上了红色颜料,仿佛在滴血。
"点睛。
"阮南烛突然说,"民间传说,纸人画上眼睛就会活过来。
"他指向画卷角落的一行小字:"七月半,鬼门开,纸人点睛迎魂来。
这是中元节的祭祀仪式。
"林秋石感到一阵寒意:"所以整个村子……""是一个大型祭坛。
"阮南烛走向供桌,翻看上面堆积的簿册,"他们在祭祀某个东西,用活人转化的纸人作为祭品。
"林秋石突然注意到供桌下有一个暗格。
拉开后,里面是一本皮质封面的册子,记录着近几十年来的祭祀细节。
越往后翻,记录越频繁,最近的一页写着:"祭品不足,纸人自行捕猎。
石灰防线日渐失效,恐大祸将至。
唯有寻得点睛之笔,方可平息怨气。
""点睛之笔?
"林秋石疑惑地重复。
阮南烛正要回答,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他们冲出去,看到王天宇被几个村民围在中央,脸色惨白。
他的右手——正诡异地呈现出半透明的纸质状态。
"他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一个村民厉声道,"触怒了纸神大人!
"林秋石挤进人群,看到王天宇脚边躺着一个破碎的纸人,头部被撕开,露出里面的竹骨架。
王天宇的玉坠掉在旁边,己经碎裂。
"我只是……想看看这个纸人为什么在动……"王天宇颤抖着说,"然后我的玉坠突然发热,纸人就炸开了……"阮南烛的眼神变得锐利:"你带了不该带的东西进门。
"就在这时,村口方向传来一阵骚动。
人群自动分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缓缓走来。
他穿着古怪的深蓝色长衫,手里拄着一根造型奇特的拐杖——那分明是一个放大版的毛笔。
"纸匠来了!
"村民们低声议论,纷纷后退。
老人走到王天宇面前,用拐杖抬起他纸化的手,仔细端详。
"外来的,带了不该带的东西。
"他嘶哑地说,声音像是两张砂纸摩擦,"玉能通灵,惊动了沉睡的纸人。
"林秋石注意到老人的眼睛异常浑浊,几乎全白,却诡异地精准"看"向了阮南烛:"你也是,带了不该带的。
"阮南烛面不改色:"我们只是路过。
"老人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路过?
进了纸神的地界,要么成为祭品,要么找到点睛之笔。
"他顿了顿,"你们的时间不多了,月圆之夜,纸神要收十三个祭品。
现在还差五个。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融入阳光中,竟显得有些不真实。
回临时住所的路上,林秋石发现程文的纸化症状加重了,己经蔓延到膝盖。
王天宇更糟,整个右臂都变成了半透明状态,手指开始变得扁平,像是被压路机碾过的纸张。
"我们必须找到那个点睛之笔。
"谭枣枣哭着说,"否则他们会……""变成纸人。
"阮南烛冷静地接话,"然后在中元节被当做祭品。
"林秋石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场景莫名熟悉——谭枣枣的眼泪、程文痛苦的表情、王天宇纸化的手臂……这一切,他仿佛己经经历过一次。
"秋石?
"阮南烛担忧地看着他。
林秋石摇摇头:"没事,只是……有种奇怪的既视感。
"阮南烛的眼神变得深邃:"时间循环?
""什么?
""没什么。
"阮南烛移开视线,"今晚我们再去宗祠,那里一定有线索。
"夜幕再次降临。
这一次,他们提前做好了准备——用石灰在房屋周围画了圈,每个人口袋里都装着一把从村民那里要来的剪刀("铁器能暂时驱退纸人"村民如是说)。
当沙沙声再次响起时,林秋石和阮南烛己经悄悄溜出后门,向宗祠摸去。
月光下,整个村庄变成了纸人的世界——它们从各家各户飘出,在街道上游荡,有些甚至悬浮在半空中,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宗祠大门紧闭,但窗户却诡异地敞开着。
爬进去后,林秋石发现供桌上的簿册被翻到了新的一页,上面用鲜红的字迹写着:"点睛之笔,以血为墨,以骨为杆,画龙点睛,可活死人,可肉白骨。
"阮南烛突然拉住林秋石:"有人来了。
"他们迅速躲到牌位架后。
门被推开,纸匠佝偻的身影出现在月光中。
他走到供桌前,从袖中掏出一支造型古怪的毛笔——笔杆像是人骨制成,笔尖却泛着诡异的红光。
"快了……"老人喃喃自语,"还差最后几笔……"就在他转身的瞬间,林秋石看清了他的脸——那根本不是人脸,而是一张精心绘制的人皮面具,边缘处己经翘起,露出下面纸质的纹理。
守门人自己,就是一个活了几百年的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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