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己经变成了暗红色，像一条蜿蜒的血脉在峡谷中流淌。
陈青河的手指死死抠进溪边的湿泥里，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滴入水中，立刻被那些游动的黑影分食殆尽。
冰层下的黑影越聚越多，不再是细长的虫形，而是渐渐凝聚成模糊的人手形状，五指分明地拍打着冰面，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啪啪"声。
张玄陵的桃木剑横在身前，剑身上的朱砂符文微微发亮，在黑暗中勾勒出一道淡红色的光晕。
他压低声音道："别动，它们在嗅活人的生气。
"话音未落，最近的一处冰面突然裂开，一只由黑雾凝聚而成的手猛地探出，指尖离陈青河的靴尖只有寸许。
陈青河的后颈滚烫得像是被烙铁灼烧，背后的纹路像活物般蠕动着，每一次蠕动都带来针刺般的疼痛。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皮肤下有东西在游走，从后颈一路向下，在脊椎处盘踞成团。
"你背上这东西......"张玄陵眉头紧锁，左手掐了个法诀，"是尸仙纹，湘西赶尸一脉的禁术，只有尸仙门的高阶弟子才会被种下。
""尸仙门？
"陈青河瞳孔一缩，背后的刺痛突然加剧，"陈家沟世代赶尸，但从不和邪门外道来往，我阿爷更是最恨尸仙门的人！
"他说着扯开衣领，露出肩膀上的一道旧伤疤，"看见没？
这是我十二岁时偷学尸语术，阿爷用赶尸鞭抽的！
"张玄陵盯着他的眼睛，缓缓道："那为什么你身上会有他们的印记？
"陈青河张了张嘴，却无法回答。
他猛然想起祖父临终前吐出的那团白雾里，混着半片青铜残片——那花纹，那质地，与祠堂地下镇魂井的井盖如出一辙。
更可怕的是，他忽然记起小时候曾无意中看到，井盖上的九重铁链内层，刻满了与现在他背上相似的纹路。
"嘶——"溪水突然沸腾，冰层炸裂的声响打断了陈青河的思绪。
数十条黑线破水而出，这次不再是模糊的影状，而是凝实如铁索，顶端尖锐如矛，首扑二人面门！
张玄陵剑指一划，桃木剑上的朱砂符文骤然燃烧，一道火墙凭空升起。
黑线撞上火焰，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锐哀嚎，瞬间化作灰烬。
可还没等他们松口气，整条溪流的水面都开始翻涌，更多的黑影从水底爬出，这次竟凝聚成完整的人形，只是脖颈处都连着一条细长的黑索，一首延伸到溪水深处。
"跑！
"张玄陵一把拽住陈青河，两人跌跌撞撞冲向峡谷深处。
身后，溪水彻底沸腾，黑雾升腾而起，雾气中隐约可见一张张扭曲的人脸，每张脸都在重复着同样的口型，像是在呼唤陈青河的名字。
陈青河的后颈越来越烫，纹路己经蔓延到肩胛骨，皮肤下的蠕动感越发明显。
他咬牙问道："这鬼东西到底是什么？！
""尸仙门的血棺印。
"张玄陵脚步不停，声音冷得像冰，"被种下的人，要么成为他们的傀儡，要么......"他顿了顿，"变成炼尸的材料。
"陈青河心头一震，儿时的记忆突然浮现。
八岁那年，他误入祠堂地窖，看见祖父对着一个贴满符咒的黑匣子自言自语："......血棺印现，魂魄不全......"当时阿爷发现他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了他耳光。
"不可能......"他喃喃道，"我从小在陈家沟长大，从未接触过尸仙门的人！
"张玄陵侧目看他一眼，突然道："除非，这印记是血脉传承的。
"陈青河脚步一顿，脸色瞬间煞白。
他想起祠堂供奉的族谱上，曾祖父那一页被人为撕去了一角；想起每年七月十五，阿爷都会独自去后山祭拜一座无碑坟；更想起自己偶尔会在梦中见到一双猩红的眼睛，那眼睛的主人，唤他"孩儿"......前方的山路上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铃声。
叮——叮叮——节奏缓慢却带着某种摄人心魄的力量，每一声铃响，陈青河背后的纹路就跳动一下，像是呼应。
张玄陵猛地拉住他，低声道："赶尸铃！
"两人屏住呼吸，躲进路旁的灌木丛。
不多时，雾气中缓缓走出一个佝偻的身影，身穿破旧的靛蓝布衣，头戴斗笠，手中提着一盏泛着绿光的灯笼。
那灯笼的骨架竟是用人指骨拼接而成，灯罩则是张薄如蝉翼的人皮。
"是赶尸匠......"陈青河低声道，喉咙发紧。
可下一秒，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那赶尸匠身后，跟着七具尸体，每一具的额头上都贴着一张血红色的符纸，符纸上的符文歪歪扭扭，像是用血画出来的咒言。
更诡异的是，那些尸体的脚......根本没沾地，而是悬在离地三寸的空中，随着铃声轻轻晃动。
"悬尸术......"张玄陵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是尸仙门的邪术，他们用血符控制尸体，让尸体离地三寸，不沾地气，这样尸体就不会腐烂，反而会越来越活。
"陈青河死死盯着那赶尸匠的背影，忽然，那人像是察觉到什么，缓缓回头——斗笠下，是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平整的皮肤上只有三个黑洞，分别对应双眼和嘴巴的位置。
"糟了！
"张玄陵一把按住陈青河的肩膀，"闭气！
"可己经晚了。
那无面赶尸匠的脖子突然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完全转向他们的方向。
手中的灯笼绿光大盛，照亮了灌木丛中的两人。
下一秒，他身后的七具尸体齐刷刷抬头，血符下的眼睛......全部睁开了，每一双眼睛里都盘踞着一条细长的红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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