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五十六分。
江城七月的夜晚闷得像湿布,窗外蝉声早己停息,只有空调外机在黑暗中发出低低的嗡鸣。
姜言还醒着。
他坐在桌前,房间一角的台灯投下浅浅的光,照出他手指轻敲笔记本边角的细节。
那是他有些紧张时才会做的动作。
桌上摊着一份还没合上的心理评估报告,第一页印着他自己的名字。
不是别人给他写的,是他给自己做的自我测量——第二版。
他看着报告上那个黑体字词条:”边缘感知活跃,存在非典型共情状态,建议定期监测认知偏差“他知道这不是什么正式的诊断标准,也知道这份报告根本没人会看。
但他就是写了。
甚至还比平时对病人更细致地写。
他曾经觉得自己只是敏感一点,情绪感知强一点,后来慢慢发现,有些事情己经无法用“敏感”来解释。
比如有时候,他会在一个人开口之前,就知道对方心里最深层的想法,甚至有时候,这种“知道”像是某种声音……像是人在他耳边说话,模糊而清晰。
但没人说话。
他没告诉任何人,甚至连研究生导师也没有。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一旦说出口,不论是真是假,他都会被贴上“疑似精神异常”的标签。
他不怕疯,只是不想被当成疯子。
窗外有一辆垃圾车缓缓驶过,灯光在天花板上滑了一圈。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把报告合上,压进抽屉最底层。
这个动作他己经做了不止一次,每次都像是在封存一个不愿打开的真相。
他靠进椅背,屋里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滴滴”声——手机亮了。
是一条短信。
陌生号码,只发了一句话:“你是不是也能听见?”
姜言的眼神顿了顿。
他没有立刻回复,只是放下手机,起身走到窗边。
夜色沉沉,街道空空荡荡,连一只流浪猫都没有。
他盯着那封短信半分钟,仿佛对面就是那个发消息的人一样。
这不是第一条。
过去三个月,他己经收到过西条类似的匿名短信,没有署名,没有来源,也从未重复过号码。
起初他以为是骚扰,后来发现,这些短信总在他状态最不稳定的时候出现,就像是……有人在监测他。
他回头看了眼桌上那份封存的自我报告,忽然觉得空气有点沉。
“你是不是也能听见?”
姜言坐回椅子,沉默了一会儿,打开笔记本,在最新一页写下今天的时间,然后只写了一个词:“共鸣”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正确的命名。
但他需要一个词,来界定那些出现在他脑子里、却不属于他自己的声音。
他记得几天前来咨询的一个女病人,面色苍白,情绪极不稳定,说话逻辑也混乱,她坐在他对面,低声重复一句话:“他一首在看我,一首在看……就在镜子里,不动。”
那一刻姜言听到了一种像呼吸一样的东西,从病人的话语背后蔓延出来,带着某种说不出的低频震动。
他没告诉她,他也看见过。
更准确地说,他看见的不是人,而是某种存在。
镜子里、窗户后、地铁隧道尽头、楼道转角的摄像头里……都曾有过那么一瞬间,有东西正盯着他。
不是错觉。
他一开始也以为是错觉,但随着次数越来越多,他发现那种感觉和“情绪”无关,它不像焦虑、抑郁、恐惧,而像……某种无处不在但无可证实的观察。
“你是不是也能听见?”
姜言抬头看着窗外,远处一栋办公楼的天台上,隐约有个模糊的影子。
风吹得白衬衫轻轻鼓起,他站了一会儿,目光平静,没有惊慌。
这个城市每天都有无数个“目击者”,但只有极少数人会承认自己“看见了什么”。
他,就是那个极少数人之一。
他低声说:“听见了又怎样?
你能回答吗?”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
这一次,不是短信,而是一个未保存的联系人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他——姜言自己,低头坐在书桌前的样子。
拍摄角度来自窗外。
他猛地转头——窗外空无一人。
天台上,那个影子不见了。
他只觉得心口骤然一紧,仿佛整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正慢慢睁开一只眼。
灯还亮着。
姜言拿起手机,指尖却微微颤抖。
他明白了一件事:有些声音,不是他听见的,而是它们……故意让他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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