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洒来,在深褐色的实木地板上切割出几何形状的光斑。
云翔站在心理学大楼的走廊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怀中厚重的《高级心理测量学》,目光落在面前那扇磨砂玻璃门上。
云翔默默想着,绛墟...这人真是够讨厌,见都没见过几面就要被他安排干苦力,大学生的命也是命啊。
门上的金属牌冷漠的宣告着:绛墟教授。
云翔深吸一口气,抬起指节在门上叩出三声轻响。
“进。”
门内传来低沉的男声,像大提琴G弦震动。
云翔推开门,办公室内沉木与书页气息扑面而来。
绛墟坐在宽大的红木桌后,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抬起,镜面反射的冷光让云翔看不清他的眼神。
“教...教授好。”
云翔的声音比预想的要轻很多,“教授,您让我送这套《高级心理测量学》而且...而且...”云翔不敢看那双紧盯着他脸的双眼,“我是您课上的研究生...有些问题想请教您。”
绛墟摘下眼镜,用手按了按鼻梁,没了镜片阻隔,绛墟的眼睛完全暴露在云翔面前——是一双好很看的眼睛,这是云翔记忆最深的一点,瞳孔黑的几乎看不见底。
“云翔,云同学,对吧?”
绛墟看着云翔有些局促的样子,和善的笑了笑,轻叹口气,“你课堂发言很有见地。
请坐。”
云翔顿了一下,没想到绛墟竟然记着他的名字。
他小心翼翼地将书放在桌子上,在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背挺得笔首。
绛墟盯着云翔的动作,眼眸染上些许温度。
云翔不知道他这样小心翼翼很像一只猫。
绛墟的目光始终在云翔身上,然后划向他刚放下的教材:“什么问题。”
“关于项目反应理论中的参数估计方法...”云翔轻轻翻开书页,指尖停在一张复杂的公式图表上,“您上课提到的最新研究成果,与传统的方法相比...”云翔声音渐渐流畅起来,眉头微微蹙起,显出一种专注时的单纯。
阳光透过落地窗在他脸上投下细密的光影,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
绛墟靠在椅背上,手指交叉放在腹部,静静听着。
云翔说完,他缓缓开口:“思考的很深入。”
绛墟站起身,绕过书桌,站到云翔身后,微微附身指向书页,“这里,你忽略了一个关键假设。”
云翔感到一阵淡淡的气息笼罩下来,混合着若有若无的烟草味。
绛墟的声音近在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手指修长苍白,指甲修剪的一丝不苟,点在书页上发出轻微的“嗒”声。
“我明白了...”云翔微微侧头,却差点碰到绛墟的下巴,连忙又转过头去,脸有些热。
绛墟首起身,却没有回到座位,而是倚坐在桌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对心理测量很有天赋。
为什么不选择这个方向。”
“因为...”云翔抬起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又迅速移开,“因为我有更爱的东西要去做。”
绛墟看着云翔笑着:“看来我是挖不来你了。”
他伸手取下书架上一本装帧考究的专著,递给云翔,“看看这个,或许对你有帮助。”
云翔接过书,翻开扉页,上面用钢笔写着“To my dearest student”和一串花体英文签名。
“这是...”“我...一个导师的赠书。”
绛墟的目光变得深远,“他教会我,真正的测量不仅是数据,更是人心。”
办公室陷入短暂的沉默。
云翔摩挲着书页,不知如何接话。
“你让我想起少年时的自己。”
绛墟的声音传入云翔耳朵,声音轻的几乎像自然自语。
他伸手,指尖轻轻拂过云翔额前的一缕碎发,“同样的...专注。”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云翔僵在原地。
绛墟的手指很凉,像蛇信子划过皮肤。
“教、教授...”云翔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绛墟收回手,表情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抱歉,职业病。
你头发上沾到了灰尘。”
“哦...”云翔尴尬的松口气,又隐隐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绛墟走回座位,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名片:“如果你对前沿测量方法感兴趣,可以参加我这周五的研讨班。
非公开,只对少数学生开放。”
云翔接过名片,上面有简单的“绛墟”三个字和一串电话号码,没有头衔或机构信息。
“谢谢您。”
他小心地将名片夹进书本。
“对了,”绛墟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微眯起,“你的导师是谁。”
“李梳白教授。”
“嗯。”
绛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有一个关于西方人格结构差异的项目,有兴趣么?
如果有做我的研究助理,可行?”
云翔扯了扯嘴角,这教授真是...不容拒绝啊...云翔点头。
绛墟从笔筒里抽出一支钢笔,在便签上写下一行字,“这是我的私人邮箱。
发一份你的简历和成绩单给我。”
云翔接过便签,指尖不小心碰到绛墟的手指,那触感让他心头一颤。
“我会尽快发给您的。”
他站起身,书本抱在胸前,像一道脆弱的屏障。
绛墟也站起身来绕过桌子送他到门口。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云翔闻到绛墟的气味中混杂着一丝危险的辛辣。
该怎么形容呢?
隐藏在圣坛后的...匕首。
“云翔,”绛墟突然叫他的名字,声音沉沉,“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研究心理测量么。”
云翔摇头。
他哪知道。
“因为...”绛墟的手搭上门把,没有立刻转动,“人类是最复杂的测量对象,表面上的数据永远只是冰山一角。”
他的目光在云翔清俊的脸上逡巡,“比如现在,你的瞳孔扩大了15%,呼吸频率提高了20%,但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并不对我感到恐惧。”
云翔吞了吞口水:“那...我感受到什么?”
绛墟捏了捏云翔的脸:“这正是有趣的部分。”
他打开门,“周五见。”
走出办公室,云翔靠在走廊的墙上,深呼吸几次才平静下来。
手中的书本和便签突然变得无比沉重,像契约,紧紧箍着云翔的身子。
他回头看了一眼绛墟离开的方向,隐约可见的修长身影远去,云翔也转回头。
云翔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绛墟正从文件夹里取出一份档案,上面贴着云翔的一寸照片。
他轻轻拂过照片中人那张清冷的脸,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有趣。”
云翔看了眼窗外,窗外浅绿绣球开的茂盛异常。
绣球啊。
无尽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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