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的子时刚过,吴王氏抱着吴良跌跌撞撞地穿过村东的玉米地。
怀中的孩子轻得像片枯叶,但呼吸己经平稳许多。
她不时回头张望,生怕那两个古怪的道人改变主意追上来。
夜风吹得玉米叶子沙沙作响,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在暗处窃窃私语。
"娘...我渴..."吴良突然开口,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清晰。
吴王氏停下脚步,颤抖着抚摸儿子的脸颊。
五年来第一次,孩子的皮肤不再是那种病态的冰凉,而是有了活人的温度。
她借着月光查看吴良胸前的青斑——那片象征着死亡的印记己经褪成了淡青色,边缘处甚至开始泛白。
"良儿,还难受吗?
"她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的希冀。
吴良摇摇头,小手好奇地摸着脖子上的玉佩:"刚才那个白胡子老神仙,为什么会被雷劈呀?
"吴王氏刚要回答,身后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她猛地转身,看见路边的老槐树上,一根碗口粗的枝干毫无征兆地断裂,重重砸在他们刚才站的位置,扬起一片尘土。
"快走!
"吴王氏抱紧儿子,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她没看见,断裂的树干截面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血一样缓缓滴落在泥土里,很快被贪婪地吸收殆尽。
破败的吴家小院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凄凉。
院门上的锁完好无损,但吴王氏刚推开门,就听见屋里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重物掉在了地上。
她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到窗边,透过破损的窗纸往里看——油灯不知何时被点燃,昏黄的光线下,一个佝偻的身影正在翻箱倒柜。
那人穿着吴老汉生前最爱的靛蓝色短褂,背影熟悉得让吴王氏心头一颤。
"爹...?
"她下意识喊出声。
身影猛地顿住,缓缓转身。
月光透过窗棂照在那张脸上,吴王氏差点尖叫出声——那根本不是吴老汉,而是一张布满皱纹的陌生面孔,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右眼下方有道蜈蚣状的疤痕。
"找到啦..."陌生人举起刘婶留下的镇煞符,声音嘶哑难听。
他伸出紫黑色的舌头舔了舔符纸,符纸立刻"嗤"地冒出一缕青烟。
吴王氏捂住嘴,后退时不小心踩断一根树枝。
"咔嚓"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陌生人的头猛地转向窗户,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转了整整一百八十度。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绿光,瞳孔缩成一条细线,像极了夜间的山猫。
"媳妇回来啦..."他咧着嘴笑,声音却突然变成了吴鹏举的语调,"怎么不进来?
"吴良突然在母亲怀里剧烈挣扎起来:"娘!
快跑!
他不是爹!
他眼睛里...眼睛里有个小人!
"陌生人发出一声刺耳的尖笑,身形突然拉长,像蛇一样从窗口窜出。
吴王氏转身就跑,却听见身后传来"噗通"一声。
她回头一看,只见那怪物瘫在地上痛苦地翻滚,胸口处插着张玄陵留下的那柄拂尘,银白色的尘丝像活物般蠕动着钻入怪物体内。
"不...不可能..."怪物嘶吼着,声音忽男忽女,"这是...天师道的...啊!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就像充气过度的皮囊般爆裂开来,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夜风中,只剩那件靛蓝色短褂软趴趴地落在地上。
拂尘"嗖"地飞回屋内。
吴王氏战战兢兢地推开门,发现拂尘静静地躺在桌上,仿佛从未移动过。
而地上散落的,是她藏在米缸底下的所有镇煞符——每一张都己经被撕成了两半。
"娘,你看..."吴良指着墙角。
那里蹲着一只通体漆黑的山猫,正用琥珀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们。
见被发现了,山猫不慌不忙地站起身,竟然像人一样作了个揖,然后转身钻进了墙缝里。
吴王氏腿一软,抱着儿子瘫坐在地。
这一夜的遭遇己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怀里的吴良却出奇地安静,小手紧紧攥着那枚八卦玉佩,眼睛亮得吓人。
"娘,我不怕。
"五岁的孩子轻声说,"张爷爷给了我这个,那些坏东西伤不了我们。
"吴王氏这才注意到,玉佩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青光,将母子二人笼罩在一个淡淡的光圈里。
光圈外的地面上,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手印正试图突破光幕,却又被一次次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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