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的指尖触到嫁衣的瞬间,耳边响起尖锐的嗡鸣,像是千百只青铜编钟同时被无形的槌敲响。
那声音穿透鼓膜首刺脑髓,震得她太阳穴突突跳动。
嫁衣比她想象的更沉——金线刺绣的凤凰纹样在烛光下泛着诡异光泽,每一片羽毛都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仿佛随时会振翅飞起。
衣摆处大片暗褐色的污渍在灯光下显出真容:那不是普通血迹,而是呈现放射状喷溅形态的"心口血",干涸三百年后依然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
更可怕的是,这些血迹恰好构成一个完整的掌印,五指张开的弧度与她的手完美吻合。
"薄砚!
"她猛地抬头,墨绿色旗袍下摆却被无形的力量掀起。
血色嫁衣如活物般缠上她的身体,金线在接触皮肤的瞬间变得滚烫,像无数烧红的绣花针扎进毛孔,"你对我做了什么?
""嘘。
"薄砚的指尖抵在她唇上,冰凉的温度让她一颤。
他今日换了件暗纹西装,领口那枚刻着"昭"字的袖扣在烛光下泛着幽冷的光,"仔细听。
"嫁衣领口处,一枚银针突然泛起寒光。
叮——金属震颤声中,苏昭眼前炸开记忆碎片:- 摇晃的喜烛将"囍"字映在窗棂上,融化的蜡泪堆积成扭曲的蛇形- 合卺酒在案几上流淌,浸透她亲手绣的鸳鸯桌布,酒液里沉着细碎的翡翠渣- 自己握着青铜匕首的手在剧烈颤抖,刀柄缠着的红线寸寸断裂- 薄砚心口喷涌的鲜血溅在金线凤凰上,刺绣瞬间变成暗红色"想起来了吗?
"薄砚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抓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左胸,那里有个不自然的凹陷,"你穿着这件嫁衣,把匕首捅进这里——"掌心下的疤痕粗糙不平,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苏昭突然发现记忆里的画面有问题——嫁衣袖口的云纹走向、烛光投射的角度、甚至匕首握持的姿势都存在矛盾,就像不同时空的片段被强行拼接。
"不对!
"她挣扎起来,嫁衣却收得更紧。
黑猫玄墨突然蹿上拍卖台,爪子拍在她小腿上:"蠢女人!
嫁衣第三层衬里!
用你的鉴宝眼看看!
"职业本能瞬间压倒恐惧。
作为顶级拍卖师,苏昭太熟悉古代织物的结构——这种贵族嫁衣必定有三层衬里。
她咬破舌尖保持清醒,指甲精准抠进嫁衣接缝处。
嗤啦——最内层的素绸被撕开,一张泛黄的符纸飘落。
上面的符文正在蠕动,像无数黑色蛆虫组成的鬼脸。
谢瑜的判官笔突然脱手飞出,笔尖朱砂自动在符纸上划出鲜红的叉。
"篡忆符。
"谢瑜接住落下的笔,声音比平时低哑。
他束发的玉冠有些歪,一缕碎发垂在染血的眉骨旁,"有人修改了你的记忆。
"薄砚的蝠翼骤然展开,水晶吊灯应声碎裂:"谢瑜,三百年前是你做的局?
"苏昭突然按住太阳穴。
符纸燃烧的烟雾中,新的画面涌入:- 暴雨夜的悬崖边,薄砚背后插着七根锁魂钉- 自己哭着调转匕首方向,刺进身旁谢瑜的胸口- 谢瑜眼尾朱砂痣渗出血珠,却笑着握住她持刀的手嫁衣突然收紧,银针刺入后颈。
苏昭踉跄着倒下,被两双手同时接住。
薄砚的利爪抵在谢瑜咽喉,黑雾与朱砂红线在空中交织。
"判官大人是不是该解释下,"薄砚扯开谢瑜的衣领,露出同样的银针痕迹,"为什么你的本命法器会出现在凶器上?
"黑猫炸着毛跳起来:"等等!
那根针明明是月老祠的——唔!
"谢瑜的广袖突然卷住猫嘴。
苏昭在剧痛中抓住薄砚的手腕:"验资...我要重新验资..."她的拍卖槌自动飞起,重重砸在嫁衣心口位置。
这是她从业多年的本能——当文物真伪存疑时,用最首接的方式检验。
铛!
鎏金槌头与金线凤凰相撞,迸出刺目火花。
刺绣纹样层层剥落,露出内衬上两行被掩盖的血字:”阿砚,跑“”我来杀“字迹晕染处还有半个指纹,经年累月的血锈将其保存完好。
苏昭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笔画——是她自己的笔迹,却比现在稚嫩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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