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地方实在是太破了，所以就搬过来和你一起住了，你不会介意的吧？”
君衍打量着万俟寒修的院子感叹道：“说实话还是第一次进来，这里的布局真的很符合你的气质。”
万俟寒修道：“少主喜欢就好，只要少主愿意，想住多久都没有问题。”
君衍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仰着头望着万俟寒，看着眼前面带笑意的万俟寒修，嘴角最后一丝愉悦，也逐渐变得与往常无异。
他道：“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喜欢看别人笑，那样总会显得我很可悲。”
随手将行李扔在地上，他深吸了口气，道：“也不用特意的给我收拾屋子，我和你一起。
还有别拿我当小孩子，我也不是什么少主。
你见过有我这么惨的少主吗？
又不是被灭门。”
万俟寒道：“好。”
君衍顺利的进一步的登堂入室，可事实上缩在心心念念的人怀里，心底竟然一丝开心也没有。
反而是空落落的，有的只有迷茫。
他很明白，这不是他想要的。
……除了同吃同住，还会一起去书院，然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君衍。
他们似乎每时每刻都在一起，但唯独受罚时，总会有许多让人信服的理由将人支开。
他知道在那个依旧破败的小木屋里，会有人在那里等着自己。
出奇的他竟然是觉得轻松的，这些日子以来哪怕是在一起，哪怕是在笑却也是压抑的。
他不想这样，他想要的是那个不掺任何东西的笑容。
听说将万俟寒修从小带大的老仆有一手的好厨艺，因为年纪大了山上不留废物，所以就遣送下山了。
他不怎么食用东西，想着是因此的缘故，就偷偷的下山找过。
可是却是毫无结果。
“今天怎么是妖皇陛下亲自前来掌罚啊！
呵，真是三生有幸。”
一条布满倒钩的鞭子狠狠的向他抽了过来，顿时皮开肉绽，可见白骨。
君衍硬生生的被抽倒在地。
妖皇一脚踩在君衍血肉模糊的背上，道：“堂堂妖界少主，竟然如此卑躬屈膝，如此拿命讨好，还真是情种啊！
想不到我随手捡的一只小狐狸，竟然把你迷到这种程度，也是修炼的登峰造极了。”
君衍咬了咬牙：“你…说过的……不会动他……”“放心，我不动他。”
妖皇脚微微用力，她望着口吐鲜血的人道：“不过堂堂少主，私自离山，置自己的危险于不顾。
倘若稍有闪失，那么千年大业何存？
这一鞭是警告，若有下次你可以试试，还有没有机会能从我手中捡回一条命来。”
妖皇松开脚，她临走之际回头看了眼不断咯血的君衍道：“以你的实力，我很好奇，为什么一首以来不敢反抗，毕竟也未必不是没有机会。
还是，也是因为那个下山不逃又返的理由？”
君衍躺在地上，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喃喃道：“我不信你，我不敢……”从一开始他就明白，就算他努力修炼能得到的也就只有区区百年多的时间。
于他们妖来说，什么都不是。
而这中途总会有许多障碍让他做不完这百年，所以他只能选择折寿的办法，在有生之年多一分把握。
他也多想看一眼这样的天空，和喜欢的人一起。
可是，他做不到。
这些日子以来他想过很多很多，其实有的事情真的是强求不得的。
喜不喜欢的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自己只是希望让他开心，然后偶尔对自己也笑一笑……也就只敢求这么多了。
……一晃五年过去了，依旧是往日的时光，大概唯一的不同就是他要时不时的进特定的秘境修炼了。
但他每次都能活着回来，而身边的那些用来实验的存在却越来越少。
不过没有人相信这是他的实力，只当是妖皇不忍心的放了水。
从未解释，从未展露，所以依旧是那些嘲讽的嘴脸。
“只要不是寒阴谷，其他的，我都能一一的试炼过去，你信不信？”
依旧是少年模样的君衍低头在万俟寒修嘴唇上重重的亲了一口，他笑着说道：“我现在呢也己经不是孩子了，己经长大了，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万俟寒修猛的将人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声音依旧是淡淡的，他道：“少主自重。”
“自重什么？
呵，自重不该亲你吗？”
君衍躺在地上，手臂横过眼眸，挡住了他所有的神色，他问道：“你觉得当初真的只是胡说八道？
喜欢，他们都觉得我不懂。
却原来，你也觉得我不懂。”
万俟寒修哑口无言：“我……”“看到他就笑，看到他眼里纵有万千，却也只容得下此一人。
他觉得不高兴，自己也会不高兴，就想着让他怎么开心，重拾笑容。
喜欢听他说话，无论什么都好。
想要每天早上见到的第一眼，就是他。
只要他在，就仿佛没有什么能难得到自己……”君衍低低的笑道：“我不知道别人的喜欢是什么，但这就是我以为的喜欢。
倘若，你觉得不是，那就不是好了。”
他站起身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唯有一点是不同的，是和他想象不一样。
他以为的喜欢，是甜的。
……一路穿过树林，在转角时听到了呼救的声音。
君衍没有理会，就像当初也没有人会理会他一样。
“求求你，放过他好不好？
他己经这样了，我求求你，只要你肯放过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求求你……”“命也给吗？”
女孩闻声抬头望去，就看见一个长相绝美的少年。
她愣了愣：“少主……”君衍蹲下身体，手指轻轻触碰女孩怀里己经快要奄奄一息的小鸟，他道：“命也给吗？”
“君衍！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哪怕都传妖皇心软护着君衍，可在他看来，仍旧是当初可以任人鱼肉的愚蠢半妖。
君衍抬眸淡淡的看了眼叫嚣的少年，他再次重复问道：“命也给吗？”
女孩连忙磕头，就如同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她道：“我愿意，只要少主肯救他，那么纵使是要我横尸当场，我也无怨无悔！”
“看来，闲事你是管定了是吗？
啊？”
君衍扶着女孩站了起来，他淡淡的说道：“将同是妖怪的他，打回原形。
就是有错，也轮不到你来管。
而要是无错，在这霁羽山里，你又以为你能活的过几时呢？”
少年心生怯意，却又不甘示弱，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就听到君衍问道：“有人肯为了你豁出性命吗？”
“什什么？”
他怀疑他的耳朵听错了，莫名其妙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无论是人，还是妖，又或者是其他。
能有一个为了你而豁出性命，全然不顾自己安危的人，是很难得的。
自诩无双，却连这样的人都没有，不是很可悲吗？”
那样的存在，他原来也是有的。
少年哑声道：“跟我说这么多，明明你才是什么都没有的那一个。”
“谁说我没有？”
君衍突然笑了，他用着这世上最温柔却又缥缈的声音说道：“在鬼域黄泉之下，他就在那里。”
“你放屁！”
少年的身体不禁颤抖起来，他道：“谁都知道，那万丈之下有的只是轮回转世者所留戾气，天地间所有的污浊都聚于此处，化作魂灵，不受控制！
那下面除了这些，又还能有什么？
我看是你天天盯着那黄泉，魔怔了吧？！”
君衍没有再理会少年，他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边走边笑着，眼泪夺眶而出，从低吟逐渐的仰天长笑。
五年前他所求的喜欢没有了，所求的笑容也没有了。
而如今，他开始怀疑起来，一切或许都只是黄粱一梦，眼前的所有都是假的，唯一让他感觉真实存在的，竟然是让他一步错，步步错的鬼域黄泉……女孩见少年站在原地，似乎是不能动弹了。
她小心翼翼的捧着小鸟，咬了咬下唇，最后紧跟了上去。
她知道其实少主自小也过得不好，跟自己是一样的。
可是那样的悲伤，她却竟只能摸其一角，在这个少年身上到底都发生过什么呢？
……那一年少年把所有的希望都埋在了黄泉之下，就如同当年他的心在黄泉之下被点燃，就如同那一年他满怀期许的等待，就如同……那一年他立下了赌约的同时希望却湮灭在世事的淡薄之下。
尘归尘，土归土。
笑声散在风中，带不走的是了了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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