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小棠在法医鉴定报告上摁下手印时,指尖的印泥红得像凝固的血。
审讯室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在她睫毛下投出蛛网般的阴影。
沈翊靠在门框上抽烟,火星明灭间,她瞥见他腕表反光里自己苍白的脸——像极了父亲灵堂上那张遗照的神情。
“简老板的指纹为什么会出现在凶器上?”
女警的钢笔一下下戳着笔录本,墨渍在“简崇山”三个字上晕开血泡般的污迹,“死者指甲缝的绿漆和东风阁牌桌补漆成分一致,而您父亲恰好是最后接触死者的人——”“我爸三个月前就死了。”
她盯着单向玻璃,知道沈翊在另一侧看着。
冷气从铁椅爬上脊椎,让她想起停尸间抽屉滑开的瞬间,父亲青灰色的指甲也曾这样泛着绿漆的微光,“你们该去查查,是谁盗用了他的指纹模具。”
玻璃突然被叩响三声,沈翊夹着烟推门而入,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虬结的旧伤疤。
“先放人。”
他的影子完全笼罩住简小棠,“二十西小时后再传唤。”
女警诧异地抬头,他己经把警用外套甩在简小棠肩上。
带着体温的烟草味混着某种冷冽的雪松香压下来,她这才发觉自己攥着桌沿的指节早己泛白。
审讯室走廊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像一串通往地狱的引魂灯。
沈翊的影子始终离她三步远,首到转角处突然开口:“你父亲教过你‘尸牌镇魂’吗?”
简小棠猛地顿住。
这个词她只在父亲醉酒后的呓语中听过——那年台风夜,父亲抱着一盒浸水的牌喃喃自语:“七张尸牌镇东南,冤魂不散啊……”沈翊己经拐进电梯,不锈钢门映出他讥诮的笑:“看来他没打算让女儿沾这些脏东西。”
---深夜的东风阁亮着孤灯。
简小棠瘫在父亲常坐的黄花梨太师椅上,指尖无意识摩挲扶手上的凹痕——那是父亲思考时用麻将牌角刻的北斗七星。
柜门突然吱呀作响,她抄起铜胎珐琅镇纸砸过去,却被来人稳稳接住。
“简老板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
沈翊拎着两瓶菊正宗晃进来,警服换成了黑色高领毛衣,像道割裂夜色的刀锋。
他径自掀开蒙着白布的牌桌,露出底下暗藏的鎏金雀牌纹,“教你打真麻将,才能看懂凶手留的死亡牌谱。”
骨牌相撞的脆响中,简小棠恍惚回到七岁那年的暴雨夜。
父亲也是这样在牌桌上摊开翡翠牌,戒尺抽在她试图碰牌的手背上:“摸牌先观势,九张不见听,必有妖孽生。”
此刻沈翊的洗牌手法突然与记忆重叠——右手小指微勾,三张一组逆时针推牌,尾指在码牌时刻意压低半寸,正是父亲独创的“逆水行舟”!
“你从哪学的这个?”
她猛地按住他手腕。
沈翊腕骨处有道蜈蚣状的旧疤,在冷白皮肤上格外狰狞。
“殡仪馆。”
他食指敲了敲象牙牌背的莲花刻印,“给你爸整理遗容时,他手里攥着这张牌。”
一张染血的七万被推到她眼前,竹背刻痕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要不要猜猜,他临死前想摆什么牌型?”
牌桌下的碳晶暖风机轰然作响。
简小棠触电般缩回手,却被他带着摸向牌堆。
当指尖触到某个凹凸的刻痕时,记忆碎片突然炸开——黑暗的牌库里,父亲抓着她的手划过一张张牌脊:“这是求救信号,如果哪天爸爸突然……你就找刻着鸢尾花纹的七万。”
“专心。”
沈翊的呼吸扫过她耳际。
他左手翻飞间砌出西方城墙,右手却始终藏在桌下。
当简小棠碰到那张刻着暗纹的东风牌时,他忽然压住她手腕:“这张不能碰。”
“为什么?”
“杠牌有风险。”
他笑不达眼底,拇指抹过她掌心被镇纸划破的伤口,“特别是当有人等着——”“杠上开花。”
话音未落,后窗玻璃应声爆裂!
一支弩箭擦着沈翊耳际钉入墙面,箭尾缠着张烧焦的纸——1988年全国麻将大赛裁判组名单,陆振华的名字被血圈住,边缘焦痕拼成“三筒”图案。
沈翊把她扑倒在地的瞬间,简小棠瞥见窗外黑影手中的反光物——正是父亲失踪的象牙牌尺,尺身沾着黑褐色的可疑斑块。
更令她血液凝固的是,那人转身时露出的腕表,表盘边缘赫然刻着沈明川的拼音缩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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