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鸿摸着怀里温热的檀木盒,在晨雾未散时就摸去了宗门后园的废井边。
这里荒草齐膝,断碑上爬满青苔,是他新寻的"玩耍"去处——当然,名义上是捡石子打水漂,实际上每颗石子抛出去时,他都在暗中运转九转玄魂体。
"噗通。
"第三颗石子刚没入井水,他喉间突然涌上腥甜。
这具被废了三年的身子还是太弱,连运转三重玄气都要震得经脉生疼。
他蹲下来假装系鞋带,指尖悄悄掐住掌心——三年前那碗掺了软骨散的参汤,那些淬了毒的修炼资源,此刻都化作筋骨里的刺,提醒他每一步都要走得如履薄冰。
"惊鸿小师弟!
"刺耳的叫声惊飞了井边的麻雀。
林惊鸿浑身一哆嗦,石子"哗啦"掉了满地。
他慌忙蹲下捡石子,余光瞥见穿青衫的外门弟子阿三晃着脑袋走来,腰间还挂着江无涯亲赐的玄铁令牌。
"又来捡石子玩呢?
"阿三踢了踢他脚边的破布包,里面露出半株干枯的艾草——这是他今早故意从药庐外"捡"的,为的就是让监视者以为他还在琢磨那些没用的草药。
"我说你啊,好好当你的废物多省心,偏要学人家采药,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脑子。
"林惊鸿缩着脖子,指尖把艾草揉得粉碎:"三...三哥说的是,我就是...就是看着好玩..."他故意让几滴口水沾在衣襟上,活脱脱一个痴傻的模样。
阿三嗤笑一声,踢了他屁股一脚:"滚吧,省得师兄我看了糟心。
"等阿三的脚步声消失在竹影里,林惊鸿才首起腰。
他摸出袖中那包药尘子给的"迷踪粉",轻轻撒在井边——这是用九节菖蒲和狸猫须草磨成的,能混淆武者的灵识。
江无涯派来的监视者换了三拨,却始终没发现,他真正的修炼场所在废井下方三米处的地洞——那是他用三年时间,借着"玩耍"的名义,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
地洞里点着一盏豆油灯,墙壁上刻满了修炼心得。
林惊鸿从怀里掏出《百毒经》,泛黄的纸页上,药尘子用朱砂圈了一行字:"毒入经脉,以毒攻毒;毒入脏腑,以药为引。
"他解下腰间的瓷瓶,倒出一颗墨绿的续脉丹——这是药尘子用七叶毒草和赤焰花调和的,别人闻一口都要上吐下泻,对他却是救命的宝贝。
"咔嚓。
"丹药入喉的瞬间,林惊鸿的经脉像被火舌舔过。
他咬着牙解开衣襟,露出心口那道狰狞的疤痕——那是三年前,江无涯用淬了蛇毒的剑刺的。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却不知他体内的九转玄魂体,正悄悄吞噬着毒素,将其转化为修复经脉的力量。
"今日运转西重。
"他闭起眼,玄气顺着任督二脉游走。
这次的疼痛比昨日轻了些,指尖甚至能隐隐泛起淡青色的光晕——这是武徒境初期的征兆。
三年了,他终于要从废人,变回一个真正的武者。
接下来的半月,林惊鸿的"痴傻"愈发逼真。
他会在晨课时流着口水把墨汁当糖水喝,会在演武场被人推搡时抱着头缩成一团,连外门大比时被人当靶子扔的沙包砸中,都只知道哭着喊"疼"。
江无涯派来的监视者渐渐松懈,连阿三都开始在汇报时打哈欠:"那傻子能翻出什么浪?
前日我见他蹲在茅房外,盯着屎壳郎爬了半个时辰,活像个没脑子的。
"只有药尘子知道,这个"傻子"有多可怕。
"火候到了。
"药庐里,药尘子捏着林惊鸿刚炼好的培元丹,丹身流转着淡金色的纹路,"你这手控火的本事,比老夫当年带的关门弟子强十倍。
"他灌了口酒,酒液顺着花白的胡子往下淌,"不过别得意,明日玄霄宗送祭品去死亡谷,你带着狼魂晶,得给我盯紧了。
"林惊鸿擦着药杵的手顿了顿:"死亡谷...不是有妖兽吗?
""所以才是祭品。
"药尘子的笑突然冷下来,"玄霄宗每年初一送五个活人和十车灵草进去,说是平息兽潮,实则..."他敲了敲桌面,"三年前北冥林氏灭门那晚,有人看见玄霄宗的飞舟从林府方向飞过,船尾挂的,就是死亡谷的黑幡。
"林惊鸿的指尖掐进掌心。
他摸出贴身的狼魂晶,那是妹妹林清歌最后送他的礼物——狼魂晶里封印着妹妹的本命武魂,如今表面的裂痕比昨日又多了一道。
"清歌,等我。
"他低声呢喃,狼魂晶突然泛起微光,像在回应他的誓言。
变故发生在第七日深夜。
林惊鸿像往常一样,摸黑回到自己的柴房。
他刚点起油灯,就发现床脚的碎瓷片位置不对——那是他出门前故意摆成的"林"字。
他反手锁上门,目光扫过墙角的破木箱,箱盖上的灰尘有被擦拭过的痕迹。
"谁?
"他对着空气喝问,声音里带着痴傻的颤音。
没有回应。
但他能感觉到,窗外的竹影里,有一道比夜色更冷的气息。
那不是江无涯的人——江无涯的手下总带着股腥甜的脂粉气,是玄霄宗特有的香粉;而这道气息,像雪地里冻了千年的冰,带着股让他后颈发凉的熟悉感。
他假装踉跄着扑到床上,手指却悄悄摸向枕头下的淬毒短刀。
狼魂晶在胸口发烫,裂痕里渗出一丝血线——这是妹妹的武魂在示警。
"啪嗒。
"窗外传来一片竹叶落地的轻响。
林惊鸿眯起眼,借着月光,看见墙根下有半截鞋印——那是用玄铁混铸的鞋底,纹路是..."天枢阁?
"他瞳孔骤缩。
天枢阁是武魂大陆最神秘的情报组织,传闻连武圣境的强者都能刺杀。
三年前林氏灭门,他曾在父亲的密卷里见过这个名字。
柴房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惊鸿握紧短刀,狼魂晶的血线己经爬满表面。
他望着窗外的残月,突然想起药尘子说过的话:"这世上最毒的不是药,是人心。
"而此刻他才明白,人心之外,还有更黑暗的手,正悄悄按在他的后颈上。
"清歌,"他对着狼魂晶轻声道,"我们的敌人,比想象中多得多。
"夜风卷起一片枯叶,打在柴房的破窗上。
林惊鸿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手指慢慢攥紧,指节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等了三年的局,终于要开始收网了。
只是这网里,除了江无涯和玄霄宗,似乎还多了些更危险的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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