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雨夜墨痕雨滴顺着窗棂的裂缝蜿蜒而下,在青砖上洇出蜿蜒的暗痕。
林疏桐伏在修复台前,指尖轻轻抚过那本泛黄的民国日记本。
羊皮封面上残留的墨渍蹭在虎口,混着桐油的气味,像极了父亲书房里那方老砚台的味道。
沈砚白倚着酸枝木多宝阁,将剥好的莲子一颗颗丢进青瓷碗。
瓷化的指甲划过莲壳时发出细碎的"咯吱"声,惊得台灯的光晕微微颤动。
"林姑娘若再盯着这页看,"他忽然开口,腕间的冰裂纹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墨迹怕是要被盯穿了。
"林疏桐的笔尖顿了顿。
日记本第三页的空白处洇着一团暗红,边缘的纤维微微蜷曲——是血迹。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咳在帕子上的血点,也是这样晕开成模糊的花形。
"这里原本该有字。
"沈砚白忽然贴近,带着雨水的衣袖擦过她手背。
他瓷化的指节叩了叩纸页边缘,裂纹中渗出极淡的靛蓝,"用乌羽浸了白醋,在烛火上烤三息便能显影。
"铜炉里的炭火噼啪炸开一粒火星。
林疏桐转头时,鼻尖险些蹭到他下颌。
他后退半步,苍青的衣角扫落博古架上的浮尘:"小心火候,烧穿了可再寻不到第二本。
"贰·旧字新痕烘烤过的纸页浮出几行小楷,墨色里掺着细碎的金粉。”
三月初七夜,抱婴过火塘,青蘅以血饲之“。
林疏桐的呼吸凝在"青蘅"二字上——母亲临终前攥着的平安符上,也绣着这个名字。
沈砚白忽然攥住她执笔的手:"别碰金粉。
"他袖口散落的瓷粉落在砚台里,遇墨凝成细小的冰裂纹,"这是渡边商会的追踪金,沾肤入骨。
"窗外的老梅枝突然抽打窗棂,惊得铜铃骤响。
林疏桐腕间的玉镯撞在砚台边缘,"叮"的一声,金粉突然腾起青烟。
沈砚白广袖一展将她护在身后,烟尘中浮出个穿阴丹士林旗袍的女子虚影,腕间的伽楠佛珠颗颗爆裂。
"阿姐......"沈砚白的声音哽在喉间。
虚影抬手抚过林疏桐的鬓角,未触及便消散成灰,唯余一缕沉香缠上她腕间的玉镯。
林疏桐突然捂住心口。
冰裂纹自镯子内侧蔓延至锁骨,与日记本上的金粉纹路重合。
沈砚白猛地扯开她衣襟,露出心口淡红的胎记——竟与虚影女子锁骨处的朱砂痣分毫不差。
叁·暗阁谜寅时的更漏声混着雨滴穿林打叶。
沈砚白用断指撬开多宝阁暗格时,带落的香灰扑了林疏桐满袖。
暗格里躺着的不是古籍,而是半截褪色的红绸,系着把生锈的铜钥匙。
"顾三醒倒是会藏东西。
"他捻起钥匙,齿痕间卡着片指甲盖大小的瓷片,"这是沈家藏书楼的钥匙,用西十九个婴孩的胎发淬过火。
"林疏桐的指尖抚过瓷片边缘,冰裂纹的触感让她心头一跳——与她胎记的纹路如出一辙。
沈砚白忽然贴近,耳垂的青瓷钉擦过她耳廓:"林姑娘可听过‘千机锁’?
"他的呼吸裹着沉水香的余韵,在纸页间蒸腾起薄雾。
雾中浮现藏书楼的虚影:七层木塔的飞檐下悬着青铜铃,每只铃舌都刻着"癸亥"篆文。
铃声响起的刹那,修复室的铜缸突然炸裂,锦鲤在青砖上疯狂拍尾。
沈砚白旋身将她护在怀中,后背硬接了三枚飞溅的瓷片。
林疏桐听见瓷片嵌入皮肉的闷响,却不见血迹——他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瓷化,裂纹中渗出靛蓝的釉液。
"别看。
"他捂住她的眼,掌心温度冷得像深井水。
肆·楼中影藏书楼的门轴转动声像垂死者的呻吟。
沈砚白举着白铜烛台,火光在布满蛛网的梁柱间摇曳。
林疏桐的布鞋踩上阶梯时,木纹里渗出的暗红液体正凝成冰裂纹。
第三层西侧的隔板突然脱落,露出暗室里的青瓷棺椁。
棺盖上的积灰被气浪掀开,露出釉下彩绘的婴孩面容。
最中央那具瓷棺裂了条缝,半截月白襦裙的袖子垂在外头——与阿瓷那日穿的一模一样。
"别看眼睛!
"沈砚白突然捂住她的双耳。
瓷棺中传出婴儿啼哭,声波震得梁上铜铃齐鸣。
林疏桐的耳膜刺痛,恍惚看见母亲被捆在实验床上的画面,那些连接太阳穴的电线正与铜铃的绳索重叠。
沈砚白的手掌渗出靛蓝釉液,顺着她的下颌滴落。
他咬破舌尖,血珠弹在最近的瓷棺上,哭声戛然而止。
棺盖滑开,露出内里蜷缩的冰裂纹人偶——心口嵌着的玉蝉,正与林疏桐颈间胎记共振。
伍·残页诺顾三醒的蛇纹木拐杖捅破窗纸时,林疏桐正拼合最后半页日记。
老者枯槁的手指戳向瓷棺底部的暗格:"林家丫头,这才是你该看的东西。
"羊皮卷上绘着建筑结构图,朱砂标注的密室入口竟在沈砚白常站的月洞门后。
泛黄的批注写着:”民国三十七年改建,以西十九具活人瓷镇煞“。
沈砚白突然咳出大口靛蓝血沫,瓷化的指节攥紧羊皮卷。
裂纹自他唇角蔓延至脖颈,林疏桐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接坠落的血珠,却被顾三醒的拐杖挑开:"碰不得!
这血里掺着追踪金,沾肤即入髓!
"暗格深处传来纸张脆响。
林疏桐抽出半封未寄出的信,母亲的字迹在此处晕染:"桐桐,待你锁骨朱砂成并蒂莲状,去银杏巷179号......"余下的字迹被血污覆盖,纸角黏着片孔雀羽,与父亲书房暗格中的残羽严丝合缝。
陆·长明灯沈砚白倚着瓷棺调息时,裂纹己爬满半张脸。
林疏桐用金缮刀挑开他衣襟,露出心口嵌着的青铜罗盘——盘面二十八宿的刻度正与她腕间冰裂纹重合。
"阿姐把我从窑里抢出来时,用的就是这方罗盘。
"他握住她执刀的手,瓷化的皮肤擦出细碎星火,"她说这世上唯有林家血脉,能破沈家的死局。
"藏书楼外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
沈砚白用最后气力将她推出门外:"银杏巷的银杏......该黄了......"话音未落,瓷棺突然集体爆裂,冰裂纹如蛛网吞没他的身躯。
林疏桐攥着半片孔雀羽奔入雨夜,身后传来梁柱倒塌的轰鸣。
雨水中,羽管里的靛蓝粉末渐渐晕开,凝成母亲投窑前的最后影像——她怀中女婴的襁褓上,金线绣的"长宁"二字正在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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