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十五分,"小星星儿童之家"的玻璃窗上还挂着雨滴。
阮知微把《星星流浪记》翻到最后一页时,穿草莓裙的小女孩突然按住画面上那颗孤零零的星星。
"它为什么不肯回家呀?
"水彩晕染的星空在阮知微掌心微微发烫。
她注意到孩子指甲缝里残留的蜡笔痕迹,像某种未说出口的隐喻。
"也许..."她轻轻转动书页,让星光投在墙角的老榕树影上,"它太亮了,需要找到能盛得下这份光芒的地方。
"走廊传来保育员的脚步声,孩子们一哄而散。
阮知微独自收拾画具时,发现绘本边角有处铅笔线没擦干净——那是第十七次修改时留下的,当时前男友林晟把咖啡泼在草稿上,说这种幼稚画风永远上不了画廊展台。
雨又下了起来。
阮知微把帆布包顶在头上冲进雨幕时,没注意到绘本遗落在长椅上。
雨水顺着她手腕内侧的淡疤蜿蜒而下,那道三厘米的伤痕在潮湿空气里隐隐发痒。
电梯门即将关闭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插入感应区。
阮知微后退时踩到自己的鞋带,怀里的马克笔哗啦撒了一地。
"明代黄花梨案不能侧放。
"低沉的男声从她头顶掠过。
穿铅灰色西装的男人正在打电话,袖口别着枚泛冷光的铂金袖扣,"告诉施工队,明天之前我要看到完整的..."电梯突然剧烈下坠。
阮知微的背撞上镜面墙壁,一盒24色油性彩铅在空中散开。
应急灯亮起的瞬间,她看见男人左手护在她耳侧,右手精准抓住了那把她刚磨过的美工刀。
红色警示灯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明灭,像某种危险的预兆。
"小心。
"他松开手时,刀柄上还残留着体温。
十八楼到了。
男人弯腰拾起最后一支普鲁士蓝铅笔,递过来的动作像个彬彬有礼的刽子手。
"你的笔。
"他说,目光扫过笔杆上细小的牙印——那是阮知微创作时的坏习惯。
首到电梯门再次关闭,阮知微才想起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财经杂志最新一期专访:《许晏清:用钢筋水泥重构城市美学》。
配图里他站在未完工的摩天大楼前,眼神冷得像在审视某种不合格的造物。
凌晨三点十七分,阮知微从噩梦中惊醒。
梦里林晟把她的画一张张塞进碎纸机,说你的价值还不如这些纸浆。
床头柜上的帕罗西汀药瓶被碰倒,白色药片滚落在《星星流浪记》封面上。
阳台推门发出轻响。
夜风中有淡淡的威士忌味道。
阮知微看见隔壁阳台上站着西装革履的新邻居,月光把他手中的玻璃杯照成透亮的琥珀色。
他仰头饮酒时喉结滚动,杯底两粒未融化的蓝色药丸像沉在海底的微型冰山。
许晏清。
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突然发现他解开的衬衫领口下,有道暗红色的旧伤疤蜿蜒至心脏位置。
几乎是本能地,阮知微用右手盖住了自己左手腕的疤痕。
两颗孤独的星球在这一刻同步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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