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影怀孕了。
因为张影老是自己一个人傻乎乎地笑，她妈妈起了疑心。
“小影子，家里盐吃完了，你去你二伯家买5包回来。”
张妈对看电视的张影说。
在柴房收拾农具的张爸听到了，诧异地问张妈:“家里上个月买的5包就吃完啦？”
“家里那群羊最近吃盐很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张妈一边说一边快速走到柴房对着张爸挤眉弄眼。
“哦……那是、是得再买几包了”张爸支吾着附和。
把张影支出去买盐的间隙，她爸妈一齐动手，搜了她的书包、抽屉还有枕头下，然后找出来厚厚一摞情书。
简略看了一下内容，做父母的瞬间感觉五雷轰顶，天塌了。
这还是自己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吗？
张影提着盐刚进家门，盛怒的张妈立马迎上去，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她的左脸上。
张影一时没站稳，一个踉跄，额头磕到墙面上，瞬间鼓起来一个大包。
左脸上的五个手指印，又红又肿，清晰可见。
只瞧了一眼她爸爸手里的信件，心里一下明镜般了。”
这是怎么回事？”
张爸挥了挥手里的信件，耐着脾性，沉声问张影。
“我谈恋爱了。”
张影捂着左脸，低着头，怯怯地说。
张爸使劲按耐住肚里的火气，又问:“你今年才几岁你就谈恋爱了？”
“他对我很好，什么都愿意买给我，还说要同我结婚……”张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们现在到哪一步了？”
张妈实在忍不住了，抱着侥幸的心理突然插了一句。
“妈~我两个月没来大姨妈了。”
张妈听了，心里的一口气一下泄了个精光，整个人颓然瘫倒在地板上。
声泪俱下，几近崩溃。
张影家是他们村最贫困的一户人家。
不是他们的爸爸妈妈不勤快，而是因为他们家生下了六个女儿。
一家八口人要吃饭、穿衣、睡觉，尽管张爸每天都下窑井挖煤，日子还是捉襟见肘。
从小到大，首至念高中前，张影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没有买过一双新鞋。
不管何时何地，她身上套着的永远是姐姐们的旧物。
她感觉她从没有被额外珍视过。
王姓学长的出现，仿佛给她打开了一扇天窗。
她内心深处渴望的温暖，他通通愿意给她。
包括一颗男子的“真心”。
他把她置身在耀眼的光圈里，虽偶有眩晕，但她仍觉得自己很值得。
他说：如果怀上了孩子，我们就结婚！
她更加死心塌地。
隔日，张爸张妈带了张影，包车去男方家商议。
未成年的男孩子，当不了家，也做不了主。
问他一句话，嗫喏半天，只知道把头垂得越来越低。
“你家儿子干出这等丑事，你们到底打算怎么办？”
张爸对着王家父母，只说了这么一句。
王家爸妈显然不是很好说话的主，沉默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你女儿要是好鸟就不会这么小怀孕了!”把张爸张妈气个半死。
气氛格外凝重，大家都不再说话，屋里静得像是进了深山里的坟地。
王家的意思是，可以奉子成婚，不过彩礼一分没有。
他们觉得，自己家儿子也是受害者。
一旦结了婚，他还怎么可能再去上大学?不上大学，还能有什么前程可言?一辈子算是毁了。
其实他们的本意，虽然没有说出口，但大伙心里都明白，要是张影能同意把腹中的孩子打掉，那这事就有办法翻篇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不欢而散之后，两家人逐渐陷入僵局。
张影想要父母同意，没有彩礼就没有彩礼好了，他们是真爱，只要学长对她好，她觉得有情饮水饱，就能知足。
而且，婚姻不是买卖，非要彩礼作甚?张影心里这样想，嘴巴却万万不敢这样说。
一生要强的爸妈，“人穷志不穷”的人生信条己经深刻入骨血里了，王家如此明显看低张影，完全就是在践踏他们一家人的脸面。
女儿这时候再要胳膊肘往外拐，非得暴打她一顿不可!还没进门就逼娘家人集体忍气吞声，这攀的什么狗门子亲家?往后的日子还能过?张妈几次愤恨涌上头脑，一时控制不住情绪，又啪啪顺手甩了王影几个耳光。
“你为什么要这么不争气?”“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子，念个高一居然能跟男孩子出去鬼混，现在把肚子搞大了，这烂摊子要怎么收?”“你个不知羞耻的怎么不早点去死!”张妈声嘶力竭。
最主要，这事也拖不得呀，肚子会一天天变大，等到显怀，那就要人尽皆知了。
家里待嫁的女儿那么多，绝不能让这件事坏了在外的名声!张影默默地擦干净嘴角溢出的血，低垂着头，可怜巴巴地缩在墙角，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张爸看女儿脸上全是泪，怕她撑不住，毕竟己经有孕在身，有个三长两短就麻烦了。
对老婆又是劝，不停地劝，三番西次地劝:“己经发生了的事，咱再暴怒也没有用了。”
“帮助不了事情本身的情绪，本质上全是内耗啊。”
“咱还是得把一家人的心劲聚起来，力往一处儿使，尽早解开眼前的困境才是重中之重啊。”
家里人商量来商量去，还是一筹莫展。
张影佝偻着背坐在屋子里的小板凳上，隔着窗户，眼皮低垂着，小老太太般有气无力地跟朱一一说着话。
朱一一到她家的时候，她家大门紧闭，一个人也没遇到。
朱一一大喊了几声“张影”，都有点不抱希望了，准备要原路返回，刚抬脚又听到后门似乎有什么声响，绕过去仔细一听，正是张影。
张影住的房间门上，挂了一把巨大的铜锁，锁得严严实实的，看样子拿斧头都砸不开。
张影说家里人都出去干活了，她被锁在里边也出不来。
最近学校老师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问信，不过她一个也没接到。
现在腹中的孩子越来越大，家里人说如果王家还不松口，准备过几天就去找医院流掉。
“一一，你说三个月大的胎儿会感觉疼吗？”
张影毫不避讳地问朱一一。
“应该不会吧，按道理应该还只是个胚胎。”
朱一一想了想，这么回她。
“我听说，被妈妈亲手杀死的孩子，以后可能再投不了胎，也许就只能做永远的孤魂野鬼了。”
张影咬着手指上的指甲，眼神怔怔地看着朱一一。
“怎么可能呢？
不是还有法师么，找法师超度超度，应该就可以入轮回了。
我看书上是这么写的。”
聊到这个话题，朱一一感觉有点害怕。
她不知道张影为什么要问她这些东西，她又怕自己说错话会给张影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朱一一有点想走了。
“影子，不要再胡思乱想啦，好好听你爸妈的话，爸妈会帮你都安排好的。”
朱一一把带给她的礼物，一块在天安门门口买的铜制徽章，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一一，你能不能帮我给学长带句话，叫他放心，我对他的感情永远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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