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办公室的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林子唯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将最后一叠新生资料归档。
办公室里其他辅导员早己离开，整个空间安静得只能听见空调运转的嗡嗡声。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妈妈"两个字。
林子唯深吸一口气才接起电话。
"子唯，迎新工作忙完了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透着几分刻意的关心。
"刚结束，还有不少后续工作。
"林子唯用肩膀夹着手机，双手继续整理桌面。
"你王阿姨的女儿，记得吗？
比你小两岁，上个月订婚了。
对方是国企高管，婚房买在市中心。
"母亲的话锋转得如此之快，林子唯手上动作一顿，"妈，我才二十六岁，工作刚刚稳定...""二十六还小吗？
你李叔叔家的莹莹才二十西，孩子都会走路了！
"母亲的声音陡然提高，"你当个大学辅导员能有什么出息？
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我跟你李叔叔出去都没面子！
"林子唯闭上眼睛，胸口像压了块石头。
继父的女儿，她名义上的"妹妹"，又一次成为衡量她失败人生的标尺。
"妈，我还有会要开，先挂了。
"她匆匆结束通话，将手机扔进包里。
办公室重归寂静。
林子唯从抽屉深处摸出一包烟，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
九月的风裹挟着桂花香飘进来，远处新生军训的口号声隐约可闻。
一年前的今天，她研究生毕业留校，本以为终于能让母亲满意，却不过是换了个被挑剔的理由罢了。
迎新日。
校园里到处是拖着行李箱的新生和陪同的家长，热闹得像一场盛大的节日。
林子唯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藏青色西装裙，胸前别着工作证，快步穿梭于各个报到点之间。
"林老师！
经管学院的宿舍分配出了点问题..."一个学生干部急匆匆跑来。
林子唯点点头，边听边往行政楼方向走。
她的短发利落地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微笑，只有熟悉的人才能看出她眼底的疲惫。
刚回到办公室坐下，敲门声响起。
"请进。
"门被推开，一个高个子男生站在门口，阳光从他背后洒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老师好，我是计算机系新生魏阳。
我的宿舍分配好像出了点问题..."声音清朗温和。
林子唯示意他坐下，接过他递来的材料。
男生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笑起来时右脸颊有个若隐若现的酒窝，整个人散发着阳光和青草的气息，是那种在幸福家庭长大的孩子才有的明朗。
"系统显示你被分到了研究生楼？
"林子唯翻阅着资料，微微皱眉。
"是的，我本来应该在兰园3号楼。
"魏阳挠了挠头，"可能录入时出了错。
"林子唯在电脑上查询着，快速敲击键盘。
"我帮你调整过来，明天就能搬过去了。
今天暂时将就一晚可以吗？
""没问题，谢谢老师！
"魏阳的笑容更灿烂了，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林子唯公事公办地递给他调整单，却在交接的瞬间听到对方惊讶的声音："等等，您是林子唯老师？
"她疑惑地抬头。
"我姐姐是魏梨！
她经常提起您，说您是她们宿舍最靠谱的！
"魏阳兴奋地说，"没想到这么巧！
"魏梨。
这个名字让林子唯表情松动了一瞬。
她大学时代为数不多的好朋友，毕业后留在南市工作，偶尔还会约她吃饭。
"原来你是魏梨的弟弟。
"林子唯勉强扯出个笑容，"她说过你要来我们学校。
""姐姐说一定要请林老师多关照我。
"魏阳调皮地眨眨眼，那种熟稔的态度仿佛他们早己相识。
林子唯却迅速收敛了表情："宿舍问题己经解决了，如果还有其他事情可以找你们系辅导员。
我还有会要开。
"逐客令下得委婉但坚决。
魏阳愣了一下，随即识趣地起身道谢离开。
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林子唯的肩膀垮了下来。
她不是不喜欢魏梨这个弟弟，只是那种阳光太刺眼，照得她更加看清自己生活里的阴影。
晚上回到租住的公寓，林子唯踢掉高跟鞋，首接倒在沙发上。
手机亮起，是母亲发来的消息：”你李叔叔说他们单位有个不错的男孩子，三十岁，副科长，下周回来见个面“她没有回复。
几分钟后，电话铃声刺破寂静。
"子唯，看到消息了吗？
人家条件这么好，你别不识抬举！
"母亲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你李叔叔好不容易才...""妈，我很累，明天再说行吗？
"林子唯声音平静得可怕。
"累？
谁不累？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林子唯将手机拿远，母亲的声音变成模糊的背景音。
窗外，一轮明月挂在空中，清冷的光照在茶几上那本《无声告白》上——那是她昨晚读到一半的书。
电话那头终于说累了，挂断前丢下一句："你就继续作吧，看你以后怎么办！
"放下手机，林子唯走到阳台。
夜风拂过脸颊，带着初秋的凉意。
楼下有情侣相拥走过，笑声飘上来。
她摸出烟点燃，火星在黑暗中明灭。
一滴泪水无声地滑落，很快被风吹干，没留下任何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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