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0年，我出生在中盟边陲的一个小镇上。
小时候，我家的天总是蓝的，阳光能透过窗户洒满整个客厅，暖洋洋的。
那时候，爷爷喜欢抱着我看他养的花，奶奶总是笑眯眯地给我山楂糕吃。
饭桌上永远是热热闹闹的，爷爷讲着厂里的趣事，奶奶不停给我夹菜，爸爸妈妈也总是笑着听。
每天早上，爷爷奶奶牵着我，送我去幼儿园，阳光暖洋洋地洒在我们三人身上。
下午，他们会准时出现在幼儿园门口，接了我，不首接回家，而是绕到旁边的公园。
我荡秋千，滑滑梯，奶奶坐在长椅上看着，爷爷则在一旁跟着。
傍晚，夕阳把影子拉得长长的，爷爷奶奶再带我回家，厨房里很快飘出饭菜香。
那会儿我觉得，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就是我了。
这种好日子好像没过多久，我西岁那年，突然就变天了。
奶奶的手突然抖得厉害，端着的水洒了一地，走路也变得一小步一小步往前挪。
爸爸妈妈立刻带奶奶去了医院检查，医生说是什么……帕金森，一种治不好的病。
从那天起，奶奶脸上的笑容少了，很多时候只是绷着脸，经常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手还是抖个不停。
最开始，爷爷还是努力维持着以前的节奏。
早上送我，下午接我，去公园，回家做饭。
后来，奶奶穿衣服、吃饭都需要爷爷帮忙，能站起来的时间越来越短，最后几乎就固定在那张轮椅上。
爷爷也不再陪我去幼儿园了，整天在家守着奶奶，喂她吃饭，扶她上厕所，晚上还要起来好几次看她。
我那时候小，不懂什么是帕金森，只知道奶奶病了，需要人照顾，爷爷很辛苦。
爸爸妈妈开始轮流送我上学。
放学时，我只能趴在幼儿园的小床上，或者坐在小凳子上，眼巴巴地等着爸爸或妈妈下班来接。
去公园玩成了泡影。
我看着其他小朋友被接走，心里空落落的。
可老天爷好像嫌我家还不够乱。
有天下午，爸爸妈妈说要加班，让爷爷来接我。
我很开心，终于又可以和爷爷一起回家了。
放学时，外面下着大雨，我看见爷爷打着伞，拿着我爱吃的山楂糕和蔬菜饼干，正准备过马路。
爷爷冲我笑了笑，挥挥手。
就在这时，一辆银白色的智能大货车，那种据说永远不会出错的全自动驾驶货车，毫无征兆地冲了过来。
它像一头失控的金属怪兽，首首撞向爷爷。
我眼睁睁看着爷爷像个破布娃娃一样飞了起来，然后重重摔在马路中央。
红的，是爷爷的血。
红的，还有散落一地的山楂糕。
黄的，是碎开的蔬菜饼干。
它们混在一起，黏在柏油马路上，刺眼得让我无法呼吸。
我好像尖叫了一声，又好像没有，世界瞬间变得一片寂静，只有耳鸣在嗡嗡作响。
爷爷就这么走了。
家里一下子塌了半边天。
奶奶知道消息后，整个人都垮了，病情一下子加重，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整天躺在床上流眼泪。
爸爸好像也懵了，好几天都没怎么说话，眼睛总是红红的。
后来，爷爷被装进了一个灰扑扑的陶罐里。
他们把那个罐子埋在墓园的一棵树下。
我不懂，为什么那么大一个人，最后只剩下这么一小罐。
没过多久，妈妈辞掉了工作，留在家里，照顾彻底离不开人的奶奶，还有我。
妈妈每天帮我梳好辫子，送我去幼儿园。
但这样的日子也没持续多久。
一天早上，妈妈抱着我，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地我说：“月月乖，我们今天不去幼儿园了，以后就在家玩，妈妈陪你。”
为什么？
我想问，但看着妈妈泛红的眼圈，我没敢出声。
我想念幼儿园滑梯，想念陈老师教我们唱歌，想念小胖墩和我的玩玩具。
我更想念放学路上，爷爷牵着我的手，去公园看鸽子，给我买甜甜的山楂糕和脆脆的蔬菜饼干。
现在，那些东西好像随着爷爷一起，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别的小朋友还在幼儿园里唱歌跳舞；我却只能待在家里，看着妈妈给奶奶喂饭、擦身，听着奶奶因为身体不舒服发出的哼哼声。
家里的空气总是闷闷的，好像连阳光都不愿意照进来。
爸爸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身上总带着一股怪怪的、刺鼻的味道。
妈妈说那是酒味。
以前爸爸回家会把我举得高高的，用胡子扎我的脸，逗得我咯咯笑。
现在他回来，总是很累的样子，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有解不开的疙瘩。
他话变得很少，偶尔开口，声音也很大，吓得我一哆嗦。
妈妈总是悄悄跟我说，爸爸工作压力大，让我乖一点，别惹爸爸生气。
可是我忍不住。
那天，我看到邻居家的小姐姐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出门，我真的好羡慕。
我跑到爸爸面前，那时候他刚回家，正扯着领带，身上那股酒味又浓又冲。
我拉着他的裤腿，小声问：“爸爸，爸爸，我什么时候能再去幼儿园啊？
我想和小朋友们一起玩。”
爸爸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他猛地甩开我的手，冲我吼：“去什么幼儿园！
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想着去玩！
给我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
他的声音特别大，震得我耳朵嗡嗡响，眼睛里瞬间就蓄满了泪水，吓得我不敢哭出来，只能死死咬着嘴唇。
妈妈赶紧跑过来把我抱开，一边拍着我的背一边对爸爸说：“你冲孩子发什么火！
她才多大，她懂什么！”
爸爸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桌上的酒瓶又开始喝。
我躲在妈妈怀里，偷偷看着他，觉得爸爸好像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陌生人，一个会吼我、会喝酒、会让我害怕的陌生人。
我再也不敢问关于幼儿园的事情了。
那个曾经充满阳光和笑声的家，好像一夜之间就变得又冷又暗，让人喘不过气。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