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沧南老街,路灯昏黄得像蒙了层灰,巷子深处传来几声狗吠,风吹过,卷着烧烤摊的油烟味。
林昊骑着电动车,吱吱颠在巷口停下,跳下来,外套袖子卷到胳膊肘,露出晒黑的小臂。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黏得头发贴脸上,低声嘀咕:“这破天,热得跟蒸笼似的。”
他推车往单位走,巷子拐角有个破摊子,老头蹲那儿,面前摆一堆杂物——锈刀、铜铃、碎瓷片,像是从哪个垃圾堆捡来的。
林昊瞥了眼,没在意,可脚刚迈过去,老头哑哑喊:“小伙子,捡个便宜货不?
这玩意儿,保你平安。”
他伸出干瘦的手,递过来一块巴掌大的玉简,泛着微弱白光,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篆字,像“泰”字,又不太像。
林昊皱眉,停下车,接过来掂了掂,凉得刺骨,他嘀咕:“啥破玉,看着跟假的似的,多少钱?”
老头咧嘴,露出一口黄牙:“十块,随缘。”
林昊翻白眼,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十块钱,扔过去,笑:“行吧,便宜就拿了,回家给林悦当玩具。”
他塞进外套兜,骑车走了,老头盯着他背影,低语:“缘分呐…”更衣室里,换衣服时林昊掏出玉简看了两眼,白光暗了暗,他嘀咕:“这玩意儿,凉得怪渗人,十块钱买个冰块?”
他随手挂在钥匙串上,晃晃当当2025年3月20日,晚上10点,林昊站在展厅中央,灰蓝色保安制服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手电筒的光柱在昏暗中晃荡,像只不安的眼。
他25岁,名牌大学历史系毕业的高材生,如今却在这博物馆当夜班保安。
就业压力像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历史系文凭在现实面前脆得像纸,可这份工作是正式编制,一个月西千多,工资低却稳定。
更重要的是,他爱历史和考古。
夜里没人打扰,能摸着文物琢磨,比格子间的朝九晚五强。
今晚的任务是夜巡,检查安保设备。
他掏出一张清单,上面列着摄像头、红外报警器和门锁的位置,手电光扫过,照亮纸上的字迹。
林昊推了推黑框眼镜,走过东展厅,抬头看墙角的监控摄像头。
镜头歪了,估计风吹的。
“得报备换新的。”
他嘀咕,从口袋掏出小本子,写下:“东展厅,摄像头偏移,需调整或更换。”
笔尖划出沙沙声,他的手指因常年翻书有些粗糙,指节却修长,像个读书人的手。
走过一尊青铜鼎,鼎身上刻着饕餮纹。
教材里提到:“饕餮,贪食之兽,商代多见于礼器。”
林昊脑子里冒出这句话,嘴角一扯:“职业病又犯了。”
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展厅回荡,他路过汉代陶俑展区,手电光照亮一排泥塑的脸,那些缺胳膊少腿的俑像盯着他。
他盯着一个,脑子里闪过《史记·秦始皇本纪》:“秦并天下,坑儒焚书,民不聊生……”他摇头:“又瞎想。”
靠近青铜鼎时,一阵凉意蹿上脊背。
林昊皱眉,手电光扫过去,鼎身反射幽光,像蒙了层雾。
“熬夜眼花了?”
他揉揉眼,可那凉意没散,反而更重,像有只手拍了下他后颈。
他深吸口气,压下心里的异样。
这鼎是商代晚期的,1976年河南安阳殷墟出土,资料上说可能是祭祀用器,可具体用途没定论。
下一站是希腊展厅,黑陶罐立在玻璃柜里,标签写着:“公元前1200年,迈锡尼文明,疑似冥府祭器。”
林昊对希腊神话不陌生,大学时导师李教授常讲《荷马史诗》。
他记得《奥德赛》第十一卷:“奥德修斯以血祭亡魂,冥府使者现身……”李教授还开玩笑:“林昊,你唤个神出来,我保你读博。”
如今李教授是博物馆馆长,林昊成了他的“下属”,想想挺讽刺。
他盯着黑陶罐,手电光扫过,罐身似乎颤了一下。
林昊愣住,再照,没动静。
“幻觉?”
他皱眉靠近,玻璃柜映出他略显疲惫的脸,眼睛却闪着探究的光。
这罐子他查过,迈锡尼文明晚期,希腊考古学家海因里希·施里曼曾在特洛伊遗址附近发现类似器物,推测与冥府崇拜有关,可没实证。
他脑子里闪过《奥德赛》的场景:奥德修斯持剑,亡魂低语。
他轻笑:“要真能唤神,我也能写篇论文。”
可就在这时,黑陶罐又颤了一下,清晰无比,像心跳。
林昊后退一步,手电光抖了抖,心跳跟着加速。
“风?”
他安慰自己,可展厅窗户紧闭,哪来的风?
他咽了口唾沫,掏出笔记本记下:“希腊展厅,黑陶罐异常震动两次,待查。”
笔尖划动时,手微微发抖,不是怕,是兴奋。
继续巡逻,他走到南展厅,检查红外报警器。
指示灯微弱,电池快耗尽。
“又得换。”
他记下:“南展厅,红外报警器电量低,需更换。”
巡到泰山石碑时,灰尘无故扬起,像被什么吹动。
林昊心跳加速,手电光扫过去,石碑上刻着模糊的篆文。
《泰山经》里说:“泰山,主召魂魄。”
他皱眉,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灰尘在镜头里像雾。
他记下:“泰山石碑,灰尘异常浮动,待查。”
凌晨2点,林昊回到保安室,桌上有杯凉了的茶。
他翻开笔记本,盯着记录:黑陶罐颤动、青铜鼎凉意、泰山石碑灰尘。
“设备坏了正常,可这些……”他嘀咕,揉了揉太阳穴。
他喜欢这种感觉,像拼历史拼图,哪怕没人看他的研究,他也乐在其中。
早上7点,夜班结束,林昊锁上保安室,骑电动车回家。
风吹过脸颊,冷得刺骨。
从博物馆到家40分钟,8点整,他推开家门,窄巷里的灯光还没灭,客厅传来电视广告声。
林悦窝在沙发上啃面包,见他回来,眼一瞪:“哥,你又熬夜,眼圈黑得跟鬼似的!”
母亲从厨房探头,手里端着碗:“回来啦?
汤热着,快喝点暖暖身子。”
父亲坐在餐桌旁,翻着报纸:“博物馆没事吧?”
“挺好。”
林昊随口答,脱下制服挂在门后,端起汤碗。
热气扑鼻,汤里飘着葱花,他喝了一口,驱散一夜的寒意。
可脑子里全是黑陶罐的颤动,青铜鼎的凉意,还有泰山石碑的灰尘。
母亲瞥他一眼:“想啥呢?
魂不守舍的。”
林悦咬着面包,笑:“哥肯定又琢磨他的文物了,历史系高材生嘛。”
林昊无奈摇头:“吃饭吃饭,别贫。”
可他心里清楚,那不是幻觉。
饭后,林悦摊开作业本:“哥,数学题教我,这题我不会。”
林昊瞅了一眼:“简单,勾股定理,画个三角形算。”
林悦翻白眼:“你历史系的,装什么理科生。”
他笑:“历史也得讲逻辑。”
母亲收拾碗筷,嘀咕:“大学毕业还不是当保安,早知道学个实用点的专业。”
父亲放下报纸:“有编制,稳定。
小林喜欢历史,这工作正好。”
父亲板着个脸,似是对母亲不满。
林昊低头喝汤,没接话。
他投过几十份简历,考古所没回音,高校竞争太猛,最后选了这份保安岗。
上午9点,他靠在沙发上,眼皮沉得抬不起来。
得睡一觉,下午去找李教授聊聊设备和文物的事。
迷迷糊糊睡过去,他梦见黑陶罐裂开,黑雾冒出,耳边低语:“归冥……”他猛地惊醒,额头全是汗。
窗外阳光洒进,9点半了。
他揉了揉眼,暗下决心:“下午得找老师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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