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县桃花潭的芦苇荡在暮色中翻涌如浪,十五岁的陆长歌赤脚蹲在乌篷船头,指尖蘸着冰凉的潭水,在船板上勾画昨夜观星偶得的残句。
晚风掠过他打着补丁的青衫,带起几片沾血的桃花瓣——这是今晨在县衙外墙揭下通缉榜时,被衙役的弩箭擦伤留下的。
"星垂...平野阔..."墨色水迹突然泛起微光,少年腕间的旧伤疤隐隐发烫。
这是他三年前在私塾遭雷击后留下的印记,每逢月圆之夜,总能看到常人不可见的星轨。
此刻夕阳将沉未沉,东天己有七点银芒穿透云层,在他瞳孔中投下北斗倒影。
破空声骤起。
十丈外的水面突然炸开,七道黑袍身影踏着血色诗笺疾驰而来。
冲在最前的文士青衫染血,腰间酒葫芦随着纵跃叮咚作响,葫芦底部的"青莲"刻印在暮色中泛着幽光。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文士反手挥剑,霜刃挑起的酒珠在半空凝成冰刃,却在触及追兵时被血色诗文吞噬。
陆长歌猛然起身,乌篷船随着动作剧烈摇晃——那些黑袍人袖口绣着扭曲的蝌蚪文,正是官府悬赏十年未果的黑水阁死士。
"太白遗风不过尔尔!
"为首者判官笔凌空疾书,血雾凝成"朱门酒肉臭"五个狰狞大字。
李白踉跄着撞断三根芦苇,咳出的血沫里竟有冰晶闪烁。
少年瞳孔骤缩。
船板上未干的"月涌大江流"突然泛起涟漪,倒映的北斗星竟与天上星辰遥相呼应。
这是他七日前在乱葬岗观星时发现的异象——当水中星图与真实星辰方位重合时..."小子找死!
"血色诗句化作锁链的刹那,陆长歌纵身跃入寒潭。
刺骨潭水灌入鼻腔的瞬间,他咬破指尖,在掌心疾数昨夜被雷声惊醒时窥见的天机。
北斗星光穿透水面,将血字映得晶莹剔透——"天地一沙鸥!
"整片桃花潭突然静止。
即将缠上李白脖颈的锁链悬在半空,黑袍人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星辉中扭曲。
少年掌心血字化作银色光鸟,翼展掀起的狂风卷起千层浪,潭底沉积百年的诗句残篇纷纷浮出水面,在星光中重组为璀璨银河。
"五言境怎会有领域雏形?!
"首领嘶吼着撕开胸前衣襟,露出用梵文刻满禁诗的胸膛。
但"路有冻死骨"的血色篆书尚未成形,李白剑锋挑起的酒珠己化作流星。
"银鞍照白马——"青莲剑气裹挟着星光,在暮色中化作百匹踏月银驹。
陆长歌福至心灵,浸血的食指凌空续写未完成的《观星引》。
当"飘飘何所似"的最后一撇划过天际,整片芦苇荡的飞花尽数化作剑雨。
七具黑袍尸体坠入深潭时,水面漂浮的血沫竟凝成"不教胡马度阴山"的诗句,转眼被星光净化。
"小子,师从何人?
"李白拄剑立于船头,破碎的青衫下可见狰狞剑伤。
陆长歌这才注意到他左臂缠着半幅焦黄画卷,隐约可见"推背"二字。
"泾县陆氏,三代仵作。
"少年扯下衣角包扎手臂伤口,"大人伤口渗着黑气,怕是中了羌笛怨柳的毒..."剑光乍现。
青锋剑抵住咽喉时,陆长歌闻到剑身上混着酒香的星屑味道。
李白眼底泛着奇异的紫芒:"写完《观星引》,否则死。
"潭水突然泛起金红——残阳终于沉入地平线,昨夜被乌云遮蔽的星图完整浮现。
少年蘸着臂上鲜血,在船板挥毫泼墨: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
飘飘何所似?
天地一沙鸥。
最后一笔收锋时,整条桃花潭的星光冲天而起。
李白踉跄后退,看着少年周身浮现的星河旋涡将乌篷船托至半空——这是《杜工部集》里都未曾记载的异象。
"即兴创作竟能引发诗魂共鸣..."他摩挲着剑柄处的龟甲纹路,突然解下酒葫芦抛向星光中的少年:"从今日起,你叫李长歌。
"三十里外,长安城观星台顶层的铜鹤突然转向东南。
袁天罡盯着龟甲上浮现的新星轨迹,手中蓍草尽数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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