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黏稠地流淌在沪城国际双语学校的哥特式拱廊上。
姜昭站在礼堂后台的全身镜前，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发间的水晶蝴蝶发卡。
这是她十六岁生日时祖父送的礼物，据说出自意大利老匠人之手，翅膀上的每一道纹路都用真钻镶嵌。
"姜昭，五分钟后上场。
"舞蹈老师林女士掀开天鹅绒帷幕，腕间的卡地亚手镯在灯光下闪过一道冷光。
"知道了，林老师。
"她轻声应答，目光却透过帷幕的缝隙，落在高三（1）班的方阵里。
在一众规规矩矩打着领带的男生中，那个靠在最后一排的身影格外醒目。
沈肆。
少年把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里面的黑色T恤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半截锁骨。
他正转着篮球，修长的手指在橙红色球体上灵活地跳跃，像在演奏某种无声的乐章。
阳光穿过彩绘玻璃窗，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投下斑斓的光影。
"沈会长又没打领带！
"前排几个女生压抑着兴奋窃窃私语。
姜昭撇撇嘴。
十年了，这人还是这么招摇。
她收回目光，低头检查舞鞋的绑带。
纯白的缎面一尘不染，就像她必须维持的完美形象——姜氏医疗集团的千金，年级第一的优等生，舞蹈社的台柱。
每一个标签都像水晶鞋上的钻石，耀眼却沉重。
音乐声突然响起，柴可夫斯基《天鹅湖》的旋律如水般漫过礼堂。
姜昭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滑向舞台中央。
聚光灯下的世界变得模糊而遥远。
她能感觉到上千双眼睛的注视，就像小时候参加家族晚宴时，那些藏在香槟杯后的打量目光。
但此刻她不是姜家的大小姐，只是一只渴望飞翔的白天鹅。
当音乐进行到第三乐章时，变故发生了。
姜昭正完成最后一个大跳，鞋尖突然勾到未清理的彩带。
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她看见彩带末端不自然的切口——这绝不是意外断裂的痕迹。
"小心！
"惊呼声从西面八方涌来。
姜昭在坠落中看见一道黑影从观众席箭步冲来。
沈肆单手撑住舞台边缘跃上来的动作干净利落，袖口掀起的风里带着薄荷与雪松的气息。
她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脸颊贴上少年胸前的布料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机油味——他今天早上肯定又偷偷去车库摆弄那辆改装摩托车了。
"接住了。
"沈肆的声音里带着熟悉的调侃，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尖，"小蝴蝶。
"全场寂静了三秒。
随即爆发的起哄声几乎掀翻礼堂穹顶。
姜昭慌忙想要挣脱，却听见"刺啦"一声——她的舞裙蕾丝边勾住了沈肆腰间的皮带扣。
两人踉跄着撞进厚重的帷幕后，鼻尖相距不过寸余。
在这个突然形成的私密空间里，姜昭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清沈肆的眼睛。
那双总是含着漫不经心笑意的眸子，此刻在昏暗光线中呈现出罕见的深褐色，像是融化的黑巧克力。
她甚至能数清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以及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的频率。
"姜昭昭，"沈肆突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唤她幼时昵称，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你脸红了。
"姜昭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脸颊烫得惊人。
她刚要反驳，后台的灯光突然大亮。
"沈肆！
姜昭！
"教导主任陈岩的怒吼穿透帷幕，"开学第一天就敢——"话未说完，礼堂顶灯"啪"地炸裂。
黑暗中，姜昭感觉一件带着体温的校服外套迅速裹住自己裸露的肩膀，同时有只温热的手掌护住了她的后脑。
纷纷扬扬的彩带碎片中，她听见头顶传来带着笑意的气息："十年不见，你投怀送抱的方式挺特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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