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压口钱民国十二年霜降那日,我攥着当票蹲在北平当铺的滴水檐下。
青灰墙皮上还残留着上个月学生游行的标语,墨迹被秋雨泡得支离破碎,像极了父亲临终前咳出的血块。
"陈少爷,这可是最后两吊钱了。
"朝奉隔着栅栏缝丢出铜板,叮当声惊飞了檐角乌鸦。
我盯着当票上"翡翠扳指"的朱砂印,忽然想起这原是娘亲的嫁妆。
父亲头七那晚,讨债的袍哥掀翻灵堂时,这枚扳指正在香案上映着长明灯的光。
湘西来的货郎说那边码头缺识字的账房,我便把最后三十个铜子换成船票。
货船在沅江上漂了七天七夜,满舱桐油味熏得人发昏。
艄公指着两岸峭壁说这叫"阎王壁",每年七月半崖缝里会伸出白森森的骨爪捞人。
凤凰城比我想的热闹。
青石板街上挤着苗银铺子和烟馆,戴斗笠的排帮汉子腰缠红绸,肩上竹杠压得咯吱响。
我在天后宫墙根支起代写书信的摊子,却发现这里十个赶尸匠有八个不识字。
腊月廿三祭灶那日,我缩在吊脚楼里就着雪水啃蕨根饼。
楼下的妓院突然炸了锅,老鸨尖着嗓子喊:"红煞娘子来收账了!
"木窗缝隙间,我看见个穿茜色袄裙的姑娘踏雪而来,鬓角银蝶振翅欲飞。
她经过的雪地腾起淡淡红雾,追出来的龟公突然捂着肚子满地打滚。
那夜我做了个荒诞的梦。
满室红烛摇曳,女子背对我梳头,铜镜里却映着张惨白的纸人脸。
惊醒时发现被褥湿透,枕上落着几根猩红丝线。
开春后饥荒愈演愈烈。
我在码头扛了三天盐包,夜里咳得能把肺叶呕出来。
管事的苗人把工钱拍在黏糊糊的案板上:"汉人身子骨就是贱,不如去义庄跟死人讨饭吃。
"义庄檐角挂着十二串落魂铃,风一吹就像百鬼磨牙。
看尸的老张头正在柏木棺材上摆弄罗盘,独眼里泛着磷火似的幽光。
他脚边竹篓盛着发霉的糯米饭,蛆虫在米粒间钻进钻出。
"会写字?
"老张头突然开口,烟袋锅子敲了敲棺材板,"把这主儿的生辰八字誊到引魂幡上,给你半块光洋。
"我这才看清棺材里躺着个穿马褂的胖子。
他面色红润如生,嘴角却沾着糯米粒,右手食指诡异地反折到掌心。
提笔时嗅到股甜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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