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医·祝由》铜盆里的艾草灰突然旋成个太极图,我掐着辰时三刻点燃的还魂香"啪"地断成三截。
躺在竹榻上的盐商周老爷猛地抽搐,七窍里钻出的黑雾凝成个小儿形状,蹲在房梁上啃指甲,嘎吱嘎吱的响动混着药童磨朱砂的沙沙声。
"陈大夫,这都第七个了......"管家攥着帕子擦汗,绢绸上洇开的血渍像朵将败的牡丹。
我盯着周老爷颈间那道紫痕——昨夜子时画的祝由符,朱砂纹路竟被尸油沁成了黑褐色。
药碾子突然自己转起来,菖蒲根混着露蜂房碎成青红交错的粉末。
窗缝里渗进的穿堂风打着旋儿,把西墙挂的《黄帝外经》掀得哗哗作响。
我反手扣住三清铃,铜舌正撞在卯时方位:"劳驾把周老爷扶到槐木砧板上,再取半斤雄鸡冠血来。
"管家刚要应声,周老爷突然首挺挺坐起,眼白翻得像剥了壳的鸡蛋:"爹爹饿......"那声音细若游丝,却震得药柜上三百六十个紫檀抽屉噼啪乱跳。
梁上的黑雾倏地钻进他天灵盖,周老爷十指暴长三寸,青黑指甲"咔"地插进榆木床板。
我甩出袖中五帝钱,开元通宝正打在周老爷眉心。
铜钱遇煞顿时烫得发红,滋啦一声烙出个焦黑的"贲"卦。
趁那黑雾惨叫的当口,我咬破舌尖将血喷在桃木剑上,剑尖挑起张黄符往东南角一送:"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符纸无火自燃的刹那,药房地下传来婴儿啼哭。
周老爷肚皮突然鼓起个巴掌大的肉瘤,隔着绸衣能看见个蜷缩的人形。
管家吓得打翻鸡血碗,猩红液体在地砖缝里汇成个歪扭的"冤"字。
"取我青囊里那包金针!
"我扯开周老爷衣襟,膻中穴上赫然钉着三根槐木钉。
肉瘤里伸出只青紫小手,正死死攥着根缠满头发的银针。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混着陈年香灰砸在瓦片上,药炉里煨着的续命汤突然沸腾如血。
子时整,我以北斗阵摆开七盏续命灯。
周老爷肚脐眼开始汩汩冒黑血,肉瘤裂开道口子,露出半张泡胀的婴孩脸。
梁上黑雾化作百十只绿头蝇,嗡嗡声里竟夹杂着女子幽咽:"郎君好狠的心......"五更梆子响时,我从周老爷腹中取出个油纸包。
展开是绺结发的青丝,裹着块刻满殄文的锁骨。
晨光穿透窗棂的刹那,管家突然口吐白沫,后颈浮现出朱砂写的生辰八字——正是二十年前周府难产而亡的洗脚婢。
管家突然暴起,十指抠进青砖缝,指甲盖掀翻在地竟爬出红头蜈蚣。
"陈先生当心!
"药童扔来的桃木剑被管家一口咬住,木屑混着黑血溅在《黄帝外经》封皮上。
我抖开青囊里的金丝绳,北斗七星状的铜坠子正砸中管家膻中穴。
他后颈的朱砂八字突然渗血,地面砖缝里钻出七根缠着胎发的银针。
供桌上的三清铃无风自鸣,铜舌在卯时方位撞出火星。
我扯开管家衣襟,膻中穴上钉着三枚槐木钉,与周老爷身上的如出一辙。
药柜最底层的紫檀抽屉突然炸开,去年重阳炼的避瘟丹滚落一地,每颗丹丸里都裹着半截婴儿指甲。
"取我丹房里的五毒瓮!
"我咬破食指在青砖上画血八卦,管家天灵盖突然鼓起拳头大的肉包。
肉包裂开条缝,钻出个浑身粘液的青皮婴灵,肚脐上还连着截紫黑的脐带——正是洗脚婢当年难产而亡的胎儿。
药童踉跄着捧来陶瓮,揭开符纸的刹那,蝎子蜈蚣顺着婴灵脐带往上爬。
婴灵发出老猫似的哭嚎,周老爷腹中取出的锁骨突然浮空,殄文渗出黑血在梁柱上投出篇《千金方》残卷。
我心头猛跳,那分明是失传的"借命篇"。
午时三刻,我将五毒虫碾碎混着雄黄酒泼向残影。
青烟里浮现洗脚婢临盆的幻象:稳婆袖口露出周府管家的家纹,染血的剪刀剪断脐带后,竟将婴儿囟门钉入槐木钉。
窗外惊雷劈中院中老槐,树心里掉出个油纸包,裹着二十年前接生用的金剪刀,刃口还沾着绿莹莹的胎垢。
"难怪要用双尸养盅。
"我捻起剪刀上的胎垢嗅了嗅,腥气里混着曼陀罗花粉的味道。
供桌上的三清铃突然炸裂,铜片扎进周老爷印堂的瞬间,他肚皮上浮现出完整的《借命篇》,字迹竟是用胎盘血写的。
酉时阴雨里,我以金针封住周家祖坟八门。
掘开洗脚婢坟冢时,棺材里铺满写满殄文的紫河车,正中供着个檀木人偶,眉眼与现任周夫人一模一样。
人偶后颈赫然刻着管家的生辰八字,脑门钉着根浸透尸油的棺材钉。
子夜阴风大作时,我持桃木剑挑起人偶投入丹炉。
炉火窜起三尺高的绿焰,管家在火边突然跪地呕吐,喉管里爬出七条白胖蛊虫,每条虫背上都浮着个"借"字。
炉中人偶爆开的刹那,周老爷房里的长明灯终于亮起正常烛火。
五更鸡鸣前,我盯着案上拼全的《借命篇》残卷,最后一页画着周府全景——飞檐斗拱竟构成个巨大的盅器。
晨光穿透窗纸时,药童惊呼院中老槐枯死,树根处露出半块残碑,碑文正是《道藏》里失传的"人盅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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