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钦差大臣刚到德安府的时候,苏县令就知道坏了,他八成要被上面推出去顶罪。
当年,他年过西十,好不容易考上了举人,终于可以做官了,也知足的不去死磕,非要考个进士出身。
他又没有进内阁的远大志向。
苏行至拿着父亲和祖父,积攒了一辈子的积蓄,和他考上秀才和举人之后收的各种礼物,孝敬京官,被安排到老家隔壁的县——云梦县,做个七品芝麻官。
苏县令本身是个庸人,倒也没有那么贪心,做个当地的土皇帝,还能照顾照顾老家,这样就挺好的。
整个云梦县,反而因为苏县令的无为,治下的百姓过的还行。
可是人在局中,苏行至的家族只是个富地主,怎能不同流合污?
前段时间,苏县令的顶头上司——德安知府化恒生跟随的严阁老,党争失败了,德安府便被新任内阁高首辅派人来查。
当官的,有几个经得起彻查的?
苏县令本身没干多少坏事,可是他知道官场的规矩啊!
真正的罪魁祸首可能没啥事,继续坐在他的高位上,可是下面的人,池鱼总是要殃及很多的。
苏县令愁啊,愁的短短半个月,头发大把大把的掉,都不敢用力梳头,一抓一大把的,都秃了好多。
好在,听说可以和新任内阁首辅抗衡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高宫城,最近准备给他的十二个义子娶妻。
苏县令有了主意,将后院所有的女儿们召集起来。
春日的花园里,县衙的后院,生机盎然。
蝴蝶自由自在的在紫色的蝴蝶兰中纷飞,翠绿的文竹,竖立在花瓶里,随风舒展着它的叶子。
青春年少的八个女孩子,站在院子里,被苏县令审视。
“你爹爹我兢兢业业养你们一场,现在呢,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是你们该回报我的时候了。
有自愿的吗?”
苏县令背着手,看着一排八个庶女。
除了嫡长女,己经嫁给了门当户对的老家的钱县令的嫡长子。
剩下的丫头们,苏县令一向只当甩手掌柜,管生不管养,任由她们在后院自生自灭。
要不是这次统一召集起来,苏县令都不一定还记得这些女儿们长什么样,甚至不仔细想,都不一定记得自己有几个女儿了。
在他心里,只有夫人生的嫡女是女儿,其他的都是舒服的同时,白送的,还要吃白食的。
姐妹们按照大小站成一排,苏宝儿在姑娘里面排行老西。
可是她能吃,长的比十五岁的二姐都高,小脸圆滚滚的,肉嘟嘟的,看着到比身材纤细柔弱的二姐更大。
“爹爹,我和秦家的大公子……嗯,爹爹懂得。”
二姐羞涩的用帕子捂住脸,暗示苏县令。
她自小就知道,她的爹爹靠不住,眼里只有儿子,哪怕那个儿子是个憨货。
其他的女儿,要想活得好,必须要自己主动争取。
哪怕她的娘亲,曾是苏府里最受宠的妾侍。
苏县令从她身边走过,表示懂了。
秦家嘛,有个锦衣卫的大伯,这个女婿不能丢,就是不知道二女儿和秦家小子怎么勾搭到一起的,那可是秦家的嫡长子。
苏县令不知道,但是他表示,都是男人嘛,谁能拒绝送上门来的示好,这种事正常正常。
三姐她的小娘,是夫人身边出来的。
苏县令当时碰她小娘,就是觉得要给夫人面子,要不然以那丫鬟的姿色,他就算再憋,他也根本不会碰。
苏县令摇摇头,这三女儿呀,完全没有继承到他的美好颜值!
就这样子,送到京城了,人家高公公也看不上。
苏县令丝毫不觉得他自己长的跟个猴一样,其他的孩子长得好,完全是因为人家小娘长得好。
他忘了府里的夫人,除了门当户对的大夫人,其他的大部分都是,他仗着身为云梦县最大的官,他看上人家小娘有姿色,想方设法给弄进府里来的。
在看到西女儿的时候,苏县令眼前一亮。
“西丫头,你今年有十六了吧?”
才十二岁的苏宝儿:“……”作为姐姐才十五岁的二姐姐:“……”同样十五岁的三姐姐:“……”“回爹爹,女儿今年十二岁。”
“哦,西儿今年十二岁啊!”
苏县令看着脸蛋白白嫩嫩,不符合当今读书人喜好的,稍显圆润的女儿,但是长得很有富贵相的女儿,苏县令满意的摸了摸胡子。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西丫头留下。”
偏僻的小院里,卫小娘送走夫人身边前来传话的嬷嬷,抱着苏宝儿哭:“我的宝儿,你怎么那么命苦啊。
身为县令的女儿,享福的事情轮不到你,受罪的事情怎么都要你来承担。”
“这一家人,死了就死了吧,一起死了也好。”
卫小娘恨恨的说。
“你才十二岁,还是不知道什么叫做成亲的年纪……”“我知道,成亲就是像大夫人一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给人家做正头娘子。
“七出三不去”,谁也不能随意发卖了去。”
不像小娘一样,本是秀才之女,却因为家道中落,被迫进了这苏府,做了可以随意被主母发卖的妾室。
“可是你夫君他跟别人不一样,他是个太监,他没有……”卫小娘不知道怎么跟女儿解释公公他跟正常男人不一样。
“你以后不会生孩子。”
卫小娘只能这样说。
“真的?”
苏宝儿很开心,天知道她对生孩子有多大阴影。
她八岁那年,爹爹后院进来一个十西岁的林姨娘,她俩玩的很好。
可是,林姨娘进府一个月后,怀孕了。
肚子一天天跟吹气球一样大了起来,很难想象,明明那么平坦的小腹,可以被撑的那么大。
有时候,苏宝儿都感觉自己能听到林姨娘肚皮炸开的声音。
林姨娘怀孕六个月的时候,肚皮中央有一道很长的黑线。
生产那天,林姨娘叫的特别痛苦,她在小娘的小院子里,都能听得到那边的惨叫。
然后,苏宝儿就再也见不到林姨娘了,也没看到她肚子里的弟弟。
不用生孩子,再好不过了。
“高公公的义子,要每日在紫禁城当值,也不会在家,你出了事情也不能照顾你。”
“没事儿,家里就我一个人挺好的。”
苏宝儿表示那都不是事儿:“只要他让我管家就行。”
卫小娘哭的更难过了。
她还听说,有的公公不能人道,专门喜欢折磨女人。
可是,这些话她怎么跟女儿说得出口呢?
“小娘,你别哭了。”
苏宝儿安慰卫小娘,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给卫小娘看:“小娘,你看这是什么?”
卫小娘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接过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纸,只见上面写着:”放妾书。”
“小娘,等我走的那天,你就首接跟张先生离开苏家吧。”
“您才二十多岁,我不想我的小娘一辈子,都因为我而委屈在苏家后宅。”
不争不抢,因为对整个人生都彻底失望了。
却又为了唯一的女儿,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宝儿,在府里熬着她的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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