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阴阳路》

第二章 幻境

顾千山的记忆伴随着一声爆炸戛然而止，在恍惚间他抬头睁眼看到了一身穿白袍的长发束冠男子搂住了自己的身子，他漠视了男子如谪仙下凡般的英俊面庞上冷峻的面色，全身心依偎在男子身上发出满足的笑容，手指死死的抓住他的衣襟生怕醒来后一场空。

而男子看着怀中一身红衣的顾青山慢慢失去意识，在手即将垂下去的一瞬间帮他稳固好身形，让他的手抓自己更稳一点。

贯修看着眼前的人，抬手抚脉，眉头轻皱，凝神向顾千山神魂中注入灵气。

顾千山醒来时，身处于山洞之中。

整个洞穴阴森干燥。

但他的周围，贯修生好了火，正慢慢的拨弄着火里的红薯。

“阿修~没想到可以在这里见到你！”

贯修抬头，面无表情的说：“你知道这样有多危险吗。”

顾千山离贯修距离有些远，于是想想贯修那挪一挪，贯修看到他的动作，伸手扶住了顾千山，两人肩膀靠在一起。

顾千山还是穿着红色的衣袍，与贯修的白衣在一起。

一红一白，泾渭分明。

顾千山却不满如今的场景，在稠丽的火光中把自的衣襟和偷偷抓住的贯修的白色带子缠在了一起，还偷偷打了结。

就越发低下头不说话了。

贯修看到他的模样，叹了口气，伸手把顾千山揽到了怀中：“怎么了？”

“你都不问我的伤。”

贯修早在落地的一刻用神识给顾千山验了伤，他的身子很虚弱，需要功德来压制他身体里的力量。

贯修察觉到怀里人渐渐发冷的身子：“给你烤了红薯。”

边说边拿着木棒把红薯从灰烬里扒拉出来。

红薯很热，用植物叶子包好之后，掰开递给了顾千山。

“阿修，你真好。”

说罢，便开心的吹了吹热气。

刚烤出来的地瓜特别热，果肉金黄，把吹了两口晾凉的地瓜递到了贯修嘴边。

贯修看着眼前人，他身着一袭红衣，如火焰般炽热，又如鲜血般鲜艳，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走吧，去看看外面什么情况。”

贯修没有吃烤红薯，顾千山只能一个人吃掉了大半个。

但是因为是阿修烤的，格外香甜，心情也雀跃的几分。

走出山洞后，可以看出处在一片山涧之中，周围都是矮小的山头。

“我们不是在鬼屋吗，这是哪里？”

顾千山发问到，他在贯修年前总是格外乖巧。

“这里有些不太对劲，跟紧我。”

二人兜兜转转走了数里路后，看着面前古朴的镇子，双双陷入沉思。

“这是楚九歌新开发的什么大型剧本杀吗？”

顾千山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个个古代装扮的男女小贩，“我们被拉入了某个人的神识。”

“我们这是穿越了？”

顾千山有些难以置信，但回头一想，和贯修在一起生活在其他地方也可以接受。

贯修还不知道顾千山己经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可以接受在这里安寨扎营，迎接美好生活了。

二人向城镇内走去，街道上许多小摊，路上百姓熙熙攘攘，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朗朗，是个很有生活气息的小镇。

街道的地面由青石铺就，历经岁月的洗礼，略显斑驳。

两旁的建筑古色古香，飞檐斗拱。

“不要，爹我不要嫁人。”

顾千山沉浸在贯修和周围的环境中，只要有贯修在，他不管做什么，都会转头看一看贯修的脸，确认人还在，就自己高兴一会。

顾千山转移视线后盯向声音来源：“人忌？”

人忌罗文君现在正站在一户农家门口，嘴巴上方有一颗黑痣，媒婆样子的女人拿着花手绢翘着短粗的手指，声音尖锐：“哎呦，你可就知足吧！

王屠夫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方。

不说别的，不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前两天不小心掉井里淹死了，还能轮得到你？”

“不说别的，你嫁过去之后，王屠夫立马派人送来两头公猪两头母猪崽，你不嫁人，你弟弟还得娶亲。

这两头猪养到他成亲生子，也不忘罗家养你这女儿一遭，做人得知足，还得报恩！”

话罢，周围的几个村民状男子架起罗文君的胳膊，她穿着粗布衣裳，几行清泪流到她清秀惨白的脸上，刚才的挣扎己经没了力气，只能嘴角抽抽双眼无神小声吸着气。

瘦小的身躯被拖着进了内室。

门外一对长相木讷的夫妇接过了屠夫送来的聘礼，脸上贪婪的笑藏不住，偷偷拉着媒婆小声说：“老大嫁出去了，老幺还没长成，过两年还得等你多操心啊。”

话罢，伸出手向媒婆手中塞了银子首饰，媒婆的嘴咧的更大了，那颗标志性的黑痣随着媒婆的笑一上一下：“放心，保准比这个嫁的更好，嫁女比养畜生合算多了······”贯修顾千山看到如此场景，转头看向周遭对着罗家指指点点的人，旁边一书生藏匿在人群后，神色落寞的看向罗文君被拖入的屋子，顾千山凑热闹的性子发作，拉着贯修蹭到书生前：“这姑娘不情愿成亲，莫不是有了心上人？”

书生听闻后身形晃了一晃，顾千山扶了一把，贯修看着他扶上书生的手，不着痕迹的把书生拉到了柳树旁让他靠坐歇息。

书生放声大哭：“那王屠夫岂是善类，是我没能力护好罗娘······”在书生口中，他与罗家女儿从小青梅竹马，因罗文君女儿身份罗家不让其上书院，书生每每拿着课本与罗文君一同学习。

书生不喜这陈词滥调，只捧着诗文话本奉与她看，可罗文君明显对参加科举的经义史书更感兴趣，书生便陪着罗文君日日钻研。

没想到一来二去，上天垂怜，书生竟也混出个秀才的名分。

放榜那天，书生拉着罗文君向放榜处走去，还未走到跟前便见一相识同学大叫：“赵青，你中了！”

随后便是震耳欲聋的心跳，书生强忍着心中的狂喜，手脚冰凉的走到榜前，他的名字赫然在列。

他中了！

随后而来的是各方同窗邻人的恭喜，书院先生听到了消息也急忙赶到拍着少年赵青的肩膀：“好样的！

没想到你这小子还有如今这般能耐。”

随后就是赵秀才和父母一起在书院举办了拜师宴，书院小小一方瓦舍被装扮整齐，所有人目光都看向这位新晋的赵秀才，村民同窗在这场宴会上对赵秀才及尽奉承，说不定这年少成名的赵秀才会成为赵状元。

年少与之交好，以后成为一方官长也未可知，未免不得受其提携一下。

待到流水般的筵席摆完后，赵家也经常有人上门求字，少不了给些钱财。

一来二去都得知了这赵秀才的大名，不久媒人就上门，父母喜笑颜开，为着这了一门好亲事。

三年放榜，所有人满怀欣喜找寻赵秀才的名字，未果，大家都安慰赵秀才下次一定金榜题名。

但是去他家求字的人己经很少了。

三年又三年，父母给他定亲的那位小姐要取消婚约，排了仆人扔下几锭银子后趾高气昂的走了：“考上秀才是你瞎猫撞上死耗子了，这可是当今圣上定的选题，你这鱼目还想变成珍珠去当状元吗？

可笑。”

秀才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银子，是啊，他怎么当上的秀才呢？

没有罗文君，以他的才能如何能写出经义齐全的文章？

他转头，身后空无一人。

罗文君，罗文君在哪里？

他需要她，就像当初二人一同读书，她助他考上秀才一样！

她也要助他考上状元！

跌跌撞撞跑出家门，看到的便是这罗文君被强卖到屠夫家的一幕。

赵青心都碎了，不是看娇艳少女被迫嫁与屠夫，而是对他日后科考担忧心碎。

他不能失去她的帮助。

秀才对着二人述说了与罗文君青梅竹马之意，转头对着一白一红二人说：“二位穿着不像本地人，怨不得二人不知，这王屠夫是方圆百里有名的恶霸，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罗娘如果嫁过去定是要受屈辱的······”顾千山嘴角一抽搐，这秀才方才说话支支吾吾眼神躲闪，未说实话。

然后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和贯修长相是否如此面善，让这秀才如此有自信能劝动二人。

顾千山把贯修悄悄拉到一边：“阿修，我们这是进到什么地方来了。”

像是早就得知顾千山的问题：“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那人忌的爽灵记忆，先前她要伤你，我与她交手的那一刻她为了自保，把这百年寄居在那棵老槐树的灵力全部抽出后，巨大的怨念把我们卷入这个时间点。”

顾千山看着他一口气说了好多话，痴痴地望着他的面庞：“这个世界是一个人的一段记忆，我们干预起不到什么作用吧。”

贯修转头看了眼罗家还没散去的人群，“找到罗文君成为人忌的原因，我们就能出去。”

“好哦”二人未跟随赵书生一起，但贯修还认为书生有用处，毕竟这是根据罗文君的经历创造出的世界。

二人看到鲜红的花轿己经抬进罗家大门，王屠夫骑着一匹红棕色的马走在前，他生得身材高大，面庞黝黑，犹如被太阳炙烤过的大地，透着一股朴实的气息。

但能看出是打心眼里的高兴，迎亲队伍敲锣打鼓把花轿送入王宅。

“按照罗文君的回忆，下聘之后马上成亲，件件是她人生中印象极其深刻的事件。”

顾千山向人群中凑着，贯修堪堪手悬空护在胸前，防止别人挤到他。

“阿修，你和别人成过亲吗？”

贯修脑海中浮现了几个片段，红罗帐暖，一双手似拿着银杯与他的手腕交缠，双双饮下交杯酒。

“葭月欣逢合卺时，关雎赋就共熙熙”想不到那人模样，但当时的情绪心口还记得，贯修盯着自己发紧的心口，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

顾千山看到贯修这模样，不着痕迹的推了推贯修：“开始拜堂了。”

罗文君此时还盖着红盖头，她只能看到自己脚下那一方红色地毯和周围喜气洋洋的红绸缎。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心中充满了不安和恐惧。

身旁的婆子紧紧地压住她的肩膀，让她不得不弯下腰来行礼。

而此刻的王宅己经被布置得极为喜庆周到，西处都挂满了鲜艳的红绸缎。

这些红绸缎从屋顶垂落下来，宛如一道道火焰般燃烧着，将整个府邸装点成一片红彤彤的海洋。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正中央的主桌上摆放着的一只硕大的猪头。

这只猪头看起来格外庞大，仿佛占据了整个桌面。

它的头上顶着一朵鲜艳欲滴的大红绸缎花，与周围的红色背景相映成趣，但却让人感觉十分诡异。

顾千山的思绪如同一缕轻烟，飘飘悠悠地远去，仿佛己经飞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自从结识贯修以来，尽管还无法确切知晓他究竟属于何种生物，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贯修的确切年龄难以估量，或者更准确地说，他己然度过了漫长岁月。

这让顾千山不禁陷入沉思，心中涌起一股奇异而又好奇的感觉。

所以说，一个活了这么久的未确定生物成过亲，有过那么几个心上人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嘛。

送入洞房后，罗文君忐忑的坐在床上，心如锣鼓彭彭的跳，她听说王屠夫对上一任外人犹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听说王屠夫性格残暴得犹如那凶猛的豺狼……推开门，她闻到一股酒味飘散在房间，她手紧紧抓住床上被褥，指肚泛白。

“累了吧，出来吃点东西吧。”

问声，罗文君愣了一下，抬手自己掀开了红盖头。

屋内红烛把房间照亮，王屠夫的坐在桌边，招呼着她来吃东西。

罗文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还是未对他放下戒备。

她慢慢走到桌前，坐下，轻声说道：“谢谢你。”

王屠夫笑了笑，给她夹了一些菜，“我知道你认为我粗鲁，我确实就是个杀猪的，还未过门的媳妇死了，家里又给我找了个你，也可以说买了个你。”

“但我不愿意为难你，你在家做喜欢的事就好，不用勉强。”

罗文君抬起头，看着他，这屠夫支支吾吾说出的话罗文君还是不信。

但有一些动摇。

或许，他并不是传闻中的那样可怕。

当晚，二人虽同床，但也无事发生，连续半月如此。

接下来的日子里，王屠夫不知在哪知道她喜欢读书，便搜罗许多书来。

罗文君小心翼翼的接受了他的示好。

王屠夫也默默地守护着她，从不打扰。

两人的生活，虽平淡，却也有一种别样的温馨。

然而，罗文君心底的疑惑始终没有消除。

她不知道王屠夫为什么会对她这样特别，也不知道他们的未来会如何。

但她决定，暂时放下烦恼，享受这份难得的平静。

一日，罗文君在书房读书，正巧听到窗边几声呼唤：罗娘，罗娘。

罗文君疑惑的打开窗，发现赵秀才不知何时进了王家门，他翻窗进了书房。

“罗娘，我知道你在王屠夫家过得苦，快跟我走吧，我带你远离这是非。”

罗文君大惊，不知这秀才何出此言“赵青。

你读书读傻了罢。

你我二人只是同窗之情互相勉励，更何况我己嫁做人妇，你如今夜闯属实不合规矩。”

“罗娘你看看我，你心里一定有我的对不对，你跟我走，我带你走，你助我考取功名，我考上状元你就是状元夫人……赵青，我己说过，你考去秀才时那题是我偶然吐露过自己的想法，但参加科举的是你，是你凭借自己的本事考上的。

与我无关。”

“不，不罗娘，你必须帮我，一定要帮我啊！”

与赵青拉扯之间，变故突发。

只听刀剑马蹄声响，大门被踹开，一伙马贼逃难至此，门口两声惨叫，家中两小厮被杀！

屠夫听闻自己街区进了马贼，连忙拿起屠刀回家，周围人劝阻不要回。

他却说自己妻子还在家里，等他回家。

所幸为了防御马贼，王宅书房有一间隐秘的隔间藏在书画后。

在家中仆人被马贼尽数杀死后，罗文君透过门缝观察到马贼开始洗劫财物，眼角流出了两汪热泪。

她把这当自己的容身之所。

现在，又被贼人打破了。

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屠夫拿着屠刀杀进来，趁马匪不注意溜到了书房，透过门缝确认了罗文君的安全，也看到了她身后的秀才。

隔间只能容纳两个人。

罗文君哭的更凶了。

马匪听到书房有声响，推门而入，发现还留了个活口，对着屠夫抬脚踹去。

屠夫也不是吃素的，二人扭打到了一起，声音吸引来更多马匪，其中一个趁屠夫不注意，一刀捅在了他后背。

罗文君看着眼前的屠夫，二人视线慢慢汇集到一起，屠夫上身还是罗文君亲手做的外衫。

屠夫说很喜欢。

谢谢娘子。

他今天上午还叫我娘子了。

他说，他不喜欢杀猪，可是家里传下来的手艺，除了杀猪其他做不了了。

他说，他怕手上沾染了太多生灵的命，怕以后不得好死。

所以要去庙里多烧点香祈福，如果以后我愿意了，他就不杀猪了。

他说，以后我们去种田吧。

我种田，然后生一堆调皮蛋宝宝。

他说，他喜欢我。

他死了。

死之前，甚至看到我和别人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