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把金陵美院的老画廊泡成了水彩盘,霉斑在橡木地板上洇出青铜器纹路。
林栀数到第九根罗马柱后的第三块地砖裂痕,盲杖尖精准抵住松动的墨绿色瓷砖。
这个角度能让监控镜头刚好拍不到她解开钢琴锁的手——檀木杖柄里藏着开锁钩,是养父送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悲怆奏鸣曲》第二乐章的触键比往常重了半磅力,她听见琴凳后方三米处的呼吸声骤然停滞。
那个总在深夜来画廊的画家又来了,带着松节油和威士忌的味道,像团移动的阴云。
上个月十七号,他的画刀曾刮擦过她盲杖投下的影子。
"谁允许你碰这架施坦威的?
"沙哑的男声裹着雨腥气扑来,林栀的左手小指在琴键上微颤。
这架1896年产的三角钢琴早该走音,但此刻每个音符都像浸在液态琥珀里——有人定期调试琴弦。
盲杖在地面敲出三短两长的暗号,她摸到琴凳侧边新鲜的刻痕:"沈逾白 2023.8.15"。
这个总被拍卖行退货的画家,竟在修复古董钢琴。
"琴箱里有七块配重铅不见了,"林栀的指尖滑过开裂的烤漆,"您用画刀撬走了它们?
"她的虹膜在暗处泛起琥珀色微光,这是养父实验室里那些针剂的副作用。
画架倒塌的声音混着金属碰撞。
沈逾白的大马士革钢刀扎进柚木地板,刀柄上缠着褪色的绷带,渗出碘伏与铁锈混合的腥甜。
他踉跄着抓住钢琴边缘,威士忌酒气喷在林栀耳后:"你怎么知道..."突然炸响的惊雷为钢琴注入电流,林栀的盲杖与钢刀同时共振。
284.6赫兹——这是《悲怆》第二乐章的主频率,也是她植入式耳蜗的特定接收频段。
雨滴砸在锌铁皮屋顶的节奏骤然加速,与沈逾白腕表秒针形成诡异的同步。
"您的母亲,"林栀突然按住中央C键,轰鸣的琴箱震颤中,她嗅到对方瞳孔放大的气息,"是在雨夜坠楼的吧?
"画刀擦着她颈动脉钉入琴谱架,泛黄的《车尔尼599》被刺穿第47页。
沈逾白滚烫的掌心压住她敲击盲文的手,那些凸起的圆点正在重复某个坐标——金陵医院停尸房第三冷藏柜。
"这味道..."他染血的拇指抹过林栀锁骨,突然触电般缩回。
母亲坠楼时摔碎的香水瓶,时隔二十年再次漫溢在雨夜里:前调是铃兰与洋甘菊,中调藏着亚铁氰化钾的杏仁苦,尾调混着脑脊液的腥咸。
防潮渠倒灌的雨水漫过脚踝时,林栀听见颜料管爆裂的闷响。
沈逾白在撕碎的画布上倾倒医用酒精,幽蓝火舌舔舐着素描纸上无数张人脸——每张都缺了左眼,用金粉点着瞳孔。
"第七次了,"他的呢喃被火焰吞没,"你们永远画不对她的眼睛。
"燃烧的亚麻布灰烬中,林栀摸到半枚指纹,与养父保险柜里的绝密档案完全吻合。
警笛声穿透雨幕时,沈逾白突然将浸透雨水的风衣罩住两人。
黑暗中,他的牙齿咬开她旗袍领口的盘扣,舌尖卷走锁骨窝积蓄的雨水。
"别动,"带血的唇印上她颤抖的眼睑,"你在虹膜上刻了微缩二维码。
"闪电劈开夜幕的瞬间,林栀看见他瞳孔里游动的金丝——那些被TSPAN12基因扭曲的视锥细胞,正将她的面容分解成马赛克。
养护院的监控视频突然涌入脑海:八岁那年隔着防爆玻璃看见的琥珀色眼睛,此刻正在这个男人脸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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