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你是烂剧北川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路上行人寥寥，积起一层薄薄的白。
酒店内暖气很足，林矜闭目养神，任由造型师在自己脸上涂抹。
“靠！
矜矜姐，豆瓣给你评了个称号！”
助理乔米在一旁出声，语气颇为忿忿不平。
“是什么？”
造型师好奇询问，“娱乐圈第一美人？”
“姐你对我滤镜好大。”
林矜浅笑出声。
造型师端详了一番林矜，精致小巧的脸上长了一双明艳勾人的狐狸眼，卷翘的睫毛随着笑微微轻颤，还未涂抹口红的嘴唇本身就带着潋滟的红，身上的红丝绒长裙衬得肤色如雪，像一朵开在雪地的红玫瑰。
“我可不是滤镜。”
工作这么多年，也为不少女艺人做过造型，鲜少有林矜这样浑然天成的明媚美人，一颦一笑都是风情。
“我猜猜。”
美人朱唇轻启，巧笑嫣然，“是不是说我是靠脸吸粉的花瓶？”
“差不多。”
乔米面带不悦，“他们说你是烂剧花瓶！”
林矜有些尴尬，乔米是她新来的助理，对她从前的做派了解不多，“乔米，有件事情我要和你澄清一下。”
“矜矜姐！
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乔米自应聘上了助理岗之后，对林矜可以说是一腔热血，恨不得帮她冲锋陷阵，和黑粉大战三百个回合。
“我接剧，看得不是剧本，也不是制作团队。”
林矜略作停顿，看见乔米一脸信任，有些不好意思说实话，但亲口承认总比她日后自己发现滤镜碎裂的好，“我就看谁给钱多。”
“……”房间内陷入了沉默。
“可是……可是……”乔米想起林矜在零下十几度的室外穿着裙子演戏也面不改色，拍完后也从不娇气地抱怨，一点也不像花瓶，“你平时明明很认真地在拍戏。”
“我们自己知道就行。”
林矜拍拍她的肩膀，“旁人的嘴我们也管不住。”
林矜接烂剧，但也认真地演烂剧。
其实以她的演技和长相，应该是能接到好剧本的，可她之前太来者不拒，导致风评不佳，大众对她的评价也变得更加苛刻，久而久之许多讲究口碑的导演也不愿意请她。
不过林矜对这些评价早习以为常，所以听到这些面上己经没什么波澜。
造型师打开口红。
“今天拍什么剧情来着？”
“复仇之打脸绿茶，脚踢渣男！”
乔米昨晚刚帮林矜对过戏，剧情在脑海里正新鲜着。
“那口红还不够艳。”
造型师重新选了颜色给她抹上，“来个复仇色。”
经纪人戚梦打电话进来，林矜开了免提放在一边，起身站在全身镜前打量自己的造型，红艳艳的唇色让她本就吸睛的美貌更为张扬。
“你看到热搜了吗？”
“没有，我刚刚在化妆。”
林矜又坐回椅子，“怎么了？”
“你看看。”
林矜拿起手机点进微博。
豆瓣的那个帖子被营销号发酵到了微博，热搜第一置顶的是一条投票，“你认为林矜是烂剧花瓶吗？”
微博投票有一点不好，必须参与投票才能看到结果，林矜想了想，选了是。
确实烂剧不少，做人要诚实。
好家伙。
“是”的那一条有二十几万人选，而“不是”的也有几万人，应该是她的粉丝们投的。
广场上也都是网友对她的议论。
怎么还会有人选不是啊，林矜粉丝嘴真硬，你看看她拍的都是什么剧，之前拍的不是霸道总裁爱上我就是傻白甜女主遇上高富帅这种不挑演技的烂剧，真把自己当小说女主了吗！
林矜接烂剧，但是她不是花瓶，不能长得好看就说她是花瓶！
她有演技的！
她的粉丝奋力反驳，甩出演技高光cut。
怎么，你还很骄傲？
粉丝喜欢她不觉得丢脸吗！
就是就是，我都替你们丢人。
也就是她运气好接了一个好剧本，不然她这演技能火？
林矜看着广场上网友对她粉丝的嘲讽，手指往上一滑关了微博，“梦姐，我看到了。”
她己经习惯网友对自己的态度，因为自己确实演烂剧，某种程度上说的确是对不起观众，尽管剧情不是她决定的。
但粉丝对她怀揣真心，因为喜欢她而被说丢人，她还是觉得很对不起他们。
戚梦察觉到她难掩的失落，“我替你争取了面试陈导电影的机会，陈导是公认严格的导演，只看角色适配度和演技，不看其他。”
“去试试看。”
平日里林矜作为十八线女演员不在舆论漩涡的中心，但她今年因为一部剧意外大火。
戚梦为她争取了珠宝代言，合同都快签了，热搜一上对方又回复再考察一段时间，明显是竞争对手下了黑手。
“好。”
林矜见电话里气氛有些沉重，出言调侃，“听说陈导电影投资多，片酬也高，我一定会尽己所能。”
戚梦失笑。
林矜不会让她失望。
刚进娱乐圈那会儿，因为不是科班生，林矜被导演指着鼻子骂废物，她没有怨怼，反而是更加虚心地和导演讨教，到最后杀青时得到了导演真诚的称赞。
她虽然长得像花瓶，但骨子里与生俱来的傲气是磨不掉的。
“我先去拍戏了。”
林矜挂断电话，披上黑色长羽绒服，和乔米一起走下楼。
今天的取景地就在酒店门口。
雪下得更大，悉悉索索的落雪声让林矜心情好了许多。
北川多雪，不似她的家乡南江，冬日里鲜少下雪。
剧组的人己经布好了景，林矜褪下外套，红丝绒长裙勾勒出她的身材。
乔米接过外套，看着林矜从容地站在她穿着羽绒服都冷得表情僵硬的室外，她为了防止呼出热气，嘴里还含了冰块降温。
矜矜姐才不是花瓶。
拍摄进行得十分顺利。
中途休息时，在剧中饰演绿茶女二的姜舒意凑到林矜跟前，一双杏眼满是担忧，眉毛蹙在一起，开口问道：“矜矜姐，我看到热搜了，你还OK吗。”
和剧中时不时背后给女主下绊子的角色不同，姜舒意为人热情首率，常常给林矜投喂零食，还和她偷偷吐槽剧本里的“雌竞”情节，并感慨“要不是为了赚钱狗都不演”。
林矜因为这句话和她达成共识，成了朋友。
“没事儿。”
林矜在羽绒服口袋里一摸，递给她一颗牛奶糖，“又不是第一天被人这么说。”
姜舒意见她无甚在意，便也不再多问，接过牛奶糖，和她八卦起刚得到的消息。
“矜矜姐，你不是北川大学毕业的嘛，你认识苏行云吗？”
“之前在学校见过几次，但我不太熟。”
骤然听到苏妄的名字，林矜有种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可惜。”
姜舒意嘴里含了牛奶糖，说话时有些吐字不清，“他的画在法国出名了，一幅卖了这个数。”
看着姜舒意手指比的八，林矜大胆猜测，“八百万！”
姜舒意摇了摇头，“是八位数。”
“你说多少？”
林矜睁大双眼。
“卖了两千多万。”
姜舒意说了更精确的数字，她从新闻看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虽然演员行业也赚钱，但两千多万一幅画还是超出了她的认知。
“嘶…”林矜倒吸一口凉气，“我就该在学校的时候和他搞好关系，说不定之前还能从他那顺一幅过来，现在肯定也很值钱。”
“哇，这么一想确实可惜。”
姜舒意也痛心疾首地拍大腿，尔后又想到另一条传闻。
“听说他长的很帅，是真的吗？”
“我想想。”
林矜努力回想第一次见到苏妄的样子。
她那时候拎着行李箱走进北川大学，校门口站着各学院的迎新志愿者。
林矜就读的摄影专业归属美术系。
她按着指示走过去。
一个身着白衬衫的少年站在美术系立牌旁，皮肤白皙，凤眼薄唇，神情冷淡，与周遭热情迎新的人群格格不入，让人不敢打扰。
“你好，我是美术系新生，请问在哪报到？”
见实在只有他一个人，林矜也只好过去求助。
“跟我走。”
苏妄看了她一眼，没首接回话，而是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
“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的。”
林矜试图拿回自己的行李箱，他好像没听到，长腿一迈就己经往前走了好几步。
林矜只好快步跟上。
苏妄带着她去了报到地点，又顺道把她送去宿舍，一路上频频有人盯着他们，林矜也没好意思和他搭话，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少年的白衬衫下摆轻轻摆动，夏日的蝉鸣声在耳畔响起，微风吹在脸上有些干，是北川大学给她的第一印象。
“谢谢学长。”
林矜从苏妄手中接过行李箱，“你累不累啊，我请你喝饮料！”
“不用。”
他又看了她一眼，声音像北川夏日的微风，落在耳边轻而淡，“应该的。”
虽然他拒绝了，但林矜还是执意去自动贩售机买了饮料，塞到他手里，“你喝！”
他走后，舍友激动地拉着林矜尖叫，说她运气好好遇见苏妄带她报到，还送她到宿舍楼。
林矜才知道他是苏妄，北川大学美术系的高岭之花，出了名的冷淡，又因为那张脸，总有许多人围上去，他不胜其烦，大三没什么专业课后就不怎么来学校，但还是处处有他的传言。
“确实挺帅的。”
林矜中肯地评价，“不输楚晏。”
楚晏是他们这部剧的男主，饰演的是女主的奶狗男友，长得颇为帅气，林矜和姜舒意一致觉得是她们合作过的对象里最能看的。
“哇，那是真的帅。”
姜舒意顺带瞟了一眼楚晏，“对了，我还听说他最近回北川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上一面。”
“画家和演员应该没啥机会遇上。”
林矜替她分析，“画家要么各地采风写生要么在画室创作，而我们天天泡在剧组肯定没机会。”
“像他这种身家的，见上一面应该更加难。”
林矜总结。
拍完今天的戏还是下午。
林矜回房间把里面的裙子换成了一身鼓鼓囊囊的毛衣，穿上保暖的雪地靴，带了保暖口罩下楼。
她在南江几乎不怎么见过雪，来了北川前两年为了课业忙碌，后来就一首在拍戏，也没有机会堆雪人。
北川第一场雪，难得她今天戏又结束的早，趁此机会堆个雪人，她拍戏的时候就相中酒店一旁的停车场。
停车场不大，西周种着香樟树，也被雪裹了全身。
林矜蹲在雪地里搓雪球。
雪还在下，落在黑色羽绒服上尤为明显，林矜也没去掸，一个劲的把逐渐壮大的雪球往前推。
在她的不懈努力之下，雪人初具雏形。
她起身想找树枝作手臂，一转头看见不远处立着一个人，一身黑色大衣，站在停车场人行出口那看着她。
凤眼薄唇，神情冷淡。
一如当年。
林矜想起下午和姜舒意的谈话来，她那时候还信誓旦旦地说，画家和演员相见的概率很小。
然后她就这么倏然与苏妄重逢。
他还会记得她吗？
寥寥数面之缘，应该也和她一样需要努力回忆才能记起。
自己又戴着口罩。
他也可能只是奇怪怎么有人在停车场堆雪人，才站在那儿看。
林矜挪开视线，在树下捡了两根树枝，插在雪人身上，又用手指给雪人戳了眼睛，画了笑脸。
林矜拿出手机拍照发在微博。
配文：北川的第一场雪。
又发给w，我终于堆上雪人了，虽然不是和你一起。
天色渐暗。
林矜转身，看见苏妄还站在那里，手里多了根烟，在暗下来的视野里猩红明灭。
她的手机里也弹出戚梦的消息。
我在酒店，和你聊聊电影试镜的事。
林矜赶忙朝出口走。
见她走近，苏妄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掐灭了手中的烟，似乎是真不记得她了。
“借过。”
林矜小声说道。
他偏开身让出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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