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灰色命灯在案几上幽幽转动,灯芯爆出几点金红火星。
我握着羊毫笔的手忽然僵住,修复了大半的铭文正在龟甲表面诡异地流动,那些先秦古篆像活过来的蝌蚪,顺着青铜纹路钻进我的指缝。
窗外惊雷骤起,暴雨砸在文物局的老玻璃窗上。
我低头看表,三点三十三分,分针与秒针重叠的刹那,命灯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修复室的白炽灯管接连炸裂,黑暗中有星光自龟甲裂隙涌出,在虚空中勾勒出二十八星宿的轨迹。
"甲子年七月初七,命主沈逢七......"飘渺的吟诵声在耳畔响起,我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消融成金色光粒。
案台上的命灯腾空而起,灯芯爆出刺目青光,那些未修复的铭文突然挣脱时间的束缚,化作赤红锁链缠住我的脖颈。
惊雷劈开夜幕的瞬间,我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漫天星斗倒悬如瀑,命灯中浮现一本泛黄簿册。
朱砂写就的批注正在被某种力量粗暴涂抹,最后只剩淋漓血字——"偷天换日,逆命改弦。
"***酸腐的药味刺入鼻腔时,我正对上一双浑浊的老眼。
鹤发童颜的老者将三寸银针从我心口拔出,针尖带着诡谲的紫黑色。
"七少爷这癔症来得蹊跷,"他转头对帐外模糊的人影低语,"三魂不稳,七魄有缺,怕是......"我盯着帐顶绣金的蟠螭纹,记忆还停留在命灯吞噬自己的刹那。
指尖传来粗粝的触感,抬手才发现掌纹间嵌着细碎砂砾——和那盏青铜命灯底座的红砂一模一样。
"醒了就莫要装死。
"锦缎帘子被粗暴扯开,华服美妇的丹蔻指甲几乎戳到我脸上,"明日就是玄天宗测灵根的日子,要是再敢玩投湖自尽的把戏......"我在她尖利的训斥声中摸向枕下,铜镜冰凉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震。
镜中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眉间一道胭脂色胎记蜿蜒入鬓,分明与那命灯底座缺失的残片形状吻合。
指尖抚过后颈时,一道符咒般的灼痕突然发烫,无数记忆碎片汹涌而来。
沈府庶子,生母早亡,生辰甲子年七月初七。
三日前失足落水,救起时手中紧攥半块青铜残片......"这具身体是容器。
"我对着铜镜喃喃自语,镜面突然泛起涟漪,倒影中我的左眼闪过鎏金光芒。
窗外传来更夫沙哑的吆喝,子时的梆子声里,东南方突然亮起万千星火——那是玄天宗接引新弟子的流云舟正在破空而来。
***测灵台设在凌云峰顶,九根蟠龙玉柱按九宫方位排列。
我跟着人群踏上白玉阶,怀中的青铜残片突然发烫。
前方传来惊呼,测灵石柱在少年触碰的瞬间绽放青光,空中浮现"乙木灵根"西个篆字。
"沈逢七。
"执事长老的声音像淬了冰,我这才发现掌心全是冷汗。
当指尖触及冰凉石柱的刹那,体内突然涌出狂暴的热流,石柱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暗金色纹路顺着裂缝疯狂蔓延。
"这是......"白发长老瞬移至我面前,枯瘦五指扣住我的天灵盖。
剧痛中我看到自己周身腾起混沌雾气,七十二道星芒在雾气中明灭不定。
观礼席传来桌椅翻倒的声音,有人失声叫道:"命盘星轨在偏移!
"石柱轰然炸裂的瞬间,一道紫雷劈开云层。
我踉跄后退,看到碎玉中浮现出扭曲的卦象——坎上离下,水火未济。
白须老者御剑而至,袖中飞出七盏青铜灯将我团团围住:"此子命宫有异,带回天机阁!
"昏迷前最后一刻,我听到命灯阵列发出熟悉的嗡鸣。
混沌的意识海里,那盏本该留在现代的青铜命灯正在缓缓旋转,灯芯跃动的火焰中,隐约可见万千星辰陨落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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