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劈开铅云的刹那,林晚的指尖正抠进羊脂玉佩的纹路。
暴雨冲刷着登山包的背带,泥石流的轰鸣盖过了她的惊叫 —— 再睁眼时,掌心的温润触感还在,鼻尖却漫进刺鼻的铁锈味。
青石板上蜿蜒的血河在靴底蔓延,十二具尸体横陈在雨巷深处。
林晚踉跄着撞向斑驳的砖墙,指甲缝里嵌着的泥砂混着血珠,这具十五岁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地发抖。
原主的记忆如碎玻璃般扎进脑海:她是镇北将军府的独女沈皎,三日前随父进京述职,此刻叛军正屠掠朱雀街。
"姑娘!
" 绣着并蒂莲的帕子塞进掌心,梳着双螺髻的小丫鬟阿杏正满脸泪痕地扯她衣袖,"叛军都尉的马队就在巷口!
" 少女腕间的银铃随着动作轻响,这是将军府侍女的制式配饰,林晚在原主记忆里见过。
靴底的血渍让地面打滑,她被阿杏拽着拐进月洞门时,后颈突然掠过一道刀风。
朱漆剥落的木门 "轰" 地碎裂,为首的叛军士兵握着染血的环首刀,甲胄上的狼头纹在雨幕中泛着冷光。
林晚本能地抬腿踹向对方膝窝 —— 这具养在深闺的身体竟比她想象中灵活,现代跆拳道的肌肉记忆与原主经年习的剑术在神经里诡异地重合。
阿杏的尖叫混着雨声,第二刀劈来时,林晚抄起廊柱上的灯笼砸向对方面门。
燃烧的烛火溅在叛军衣襟上,却见更多举着火把的身影涌进巷子。
她突然想起原主记忆里的密道 —— 将军府每处别院都有逃生暗格,而此刻所在的城西别苑,暗门应该就在第三间厢房的博古架后。
"跟紧我!
" 她拽着阿杏冲向垂花门,裙角在积水中拖出凌乱的水痕。
后背突然被重物撞得前倾,温热的血溅在颈侧,阿杏的身子重重砸在她脚边 —— 少女后背插着半截箭矢,银铃坠子还在晃。
"跑..." 阿杏的唇色迅速泛青,指尖还勾着她的袖摆。
林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主与侍女的十年相伴突然具象成眼前的温度。
雨声在耳中突然变钝,她抱起阿杏的尸体撞开雕花木门时,才发现这间看似雅致的闺房早己被翻得狼藉。
博古架的机关在第七块青砖下,当暗门发出 "咔嗒" 轻响时,巷外的马蹄声己近在咫尺。
林晚踉跄着跌入潮湿的地道,忽闻头顶传来金属相击的脆响。
抬眼望去,月洞门处立着道月白身影,广袖被风雨扬起,手中长鞭正卷住叛军劈来的刀。
"沈姑娘,往下走第三个岔口左拐。
" 男子转身时,腰间玉佩与林晚掌心的羊脂玉发出共鸣般的微光。
他眉尾挑着颗浅红痣,在火把映照下竟似滴血,"在下谢砚之,奉令护将军府血脉。
"地道内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林晚抱着阿杏的尸体往下跑时,原主关于谢砚之的记忆碎片突然拼凑完整 —— 这是父亲安插在京中的暗卫首领,传说善使九节鞭,却鲜少有人见过真容。
此刻他鞭风所及之处,叛军纷纷倒地,月白衣襟上却未沾半点血渍。
当她终于在暗河旁放下阿杏的尸体时,水面倒映着自己陌生的面容:眉峰比现代的她更锐,眼角微红似带泪痣,这是沈皎的模样,却盛着林晚的灵魂。
远处传来追兵坠河的咒骂,谢砚之的脚步声却轻得像片落叶。
"玉佩给我。
" 他伸手时,腕间银镯与林晚掌心的玉佩同时发出微光,"当年将军在漠北救过我师父,这是沈家与谢家的信物。
" 水珠从他发梢滴落,沿着喉结滑进衣领,语气却冷静得像淬了冰,"现在有两条路:跟我去西城码头,或回将军府找你父亲的副将。
"林晚望着掌心泛光的玉佩,突然想起坠崖前的暴雨 —— 那时她正攥着这块祖传玉佩,母亲临终前说过,这是 "归期" 的信物。
此刻玉佩纹路与谢砚之的银镯暗纹完全重合,原主记忆里从未出现过的片段突然浮现:父亲曾在她及笄礼前夜说,"皎儿若遇大难,持玉佩往东南走,自会有人接应。
"暗河的水拍打着石壁,远处的火光越来越近。
林晚将玉佩塞进谢砚之掌心,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 —— 那是常年握兵器的人才有的纹路。
她望着这个比自己高半个头的男子,突然发现他左眼尾的红痣在暗处竟会微微发亮,像颗嵌进皮肉的朱砂。
"码头。
" 她听见自己说,声音比想象中冷静,"但我要先确认父亲的安危。
"谢砚之忽然轻笑,指尖在玉佩上敲出三声短音,暗河深处竟传来回应般的水响:"沈将军己率亲卫往玄武门突围,现在最危险的是你 —— 叛军都尉认得沈家的玉佩,而你的脸..." 他目光掠过林晚的眉梢,"和通缉令上的画像分毫不差。
"身后的地道突然传来石块崩塌的声响,谢砚之猛地拽住她的手腕,往暗河支流跑去。
他的掌心滚烫,与这具冰凉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
林晚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突然意识到:从暴雨中的登山客到血泊里的将军之女,不过是一场雷雨后的改头换面。
而此刻掌心的温度,或许是这个陌生时空里,第一根真实的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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