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没的记忆

第一章 记忆的茧房雨水像断了线的玻璃珠，噼里啪啦地砸在霓虹招牌上。

林夏把风衣领子往上拽了拽，却挡不住酸涩的雨气往鼻腔里钻。

这条街的霓虹灯像是被雨水泡发的劣质糖稀，红红绿绿的光晕在柏油路上蜿蜒流淌，

最后都汇进巷子尽头的排水口里。她站在锈迹斑斑的公寓楼下，

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扣内侧的金属凸起。那是枚特制的银纽扣，

表面雕着鸢尾花纹——只有她自己知道，只要顺时针拧动三圈，里面藏着的针尖就会弹出，

沾着能让大象昏睡三天的强效麻醉剂。"302室的灯刚灭。"耳机里传来小川的呼吸声，

混着噼啪的电流杂音，"目标喝了半瓶威士忌，现在应该睡熟了。"林夏摸出药盒时，

铁皮盒子上的凉意让她想起太平间的不锈钢台面。三粒蓝色药片在手心里泛着幽光，

像搁浅的深海生物。仰头吞药的瞬间，舌尖尝到若有若无的铁锈味，

恍惚间眼前闪过零碎的画面：消毒水气味刺鼻的走廊，白大褂下摆掠过瓷砖的反光，

还有谁的手掌覆在她额头上，温度像冬日的暖炉。"林姐？"小川的声音忽然失真，

"你那边信号......"耳鸣声尖锐地刺入太阳穴。林夏扶着墙深呼吸，

潮湿的霉味混着楼下居酒屋飘来的烤鳗鱼香，在鼻腔里酿成令人作呕的腥甜。

她闭眼数着心跳，直到那阵眩晕像退潮的海水般散去。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出现幻觉了。

防火梯的锈铁在脚下发出痛苦的呻吟。三楼阳台的推拉窗留着两指宽的缝隙，

窗帘被夜风掀起一角，漏出暖黄色的光。林夏摸出香水瓶往空中喷了两下，

薄荷与佛手柑的香气立刻在雨幕中织成无形的网——这是特制的安神喷雾，

能让人睡得更加深沉。蜷缩在沙发上的女孩像只受伤的幼兽，怀里还抱着半空的酒瓶。

茶几上散落的照片里，穿着校服的少年在樱花树下微笑，花瓣落在他肩头像未愈的伤疤。

林夏戴上鹿皮手套，指尖轻轻抵住女孩太阳穴。这是师父教她的手法，

用虎口卡住颅骨最脆弱的蝶骨缝，既能让人彻底放松，又能在必要时瞬间致晕。

记忆如墨汁滴入清水般晕染开来。林夏看见摇晃的天花板吊灯，听见衣物撕裂的脆响，

闻到自己指甲掐进掌心渗出的血腥味。但下一秒画面突然扭曲成雪白的实验室，

无影灯刺得人睁不开眼，冰凉的金属台面贴着后颈，

针管推入静脉的灼痛感让她差点咬破舌尖。"不对......"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腰窝，

林夏的手指开始发抖。那些本不该存在的记忆碎片里，

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调试某种淡紫色药剂，

他的胸牌在反光中若隐若现：记忆重组科主任 陆明远。而当镜头扫过实验台时，

她分明看见被束缚的女孩右耳后有颗朱砂痣，和她自己的一模一样。

玻璃碎裂的脆响惊醒了昏睡的女孩。林夏猛地抽回手，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深深陷进掌心。

窗外传来乌鸦扑棱翅膀的声音，

紧接着是防火梯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至少有五个人正在往上爬。"小川！

"她扯下耳机狠狠摔在地上，塑料外壳应声迸裂，露出里面闪着红光的微型追踪器。

冷汗浸透的后背紧贴着墙壁，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声震耳欲聋。

走廊里传来胶底鞋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像是毒蛇游过枯叶堆。

最先冲进来的黑影被麻醉针放倒时，后脑勺撞在门框上发出闷响。

第二个人举起的电击棒在黑暗中炸开蓝紫色火花，林夏抄起茶几上的威士忌酒瓶砸过去，

琥珀色的液体在空中划出弧线，混着玻璃碴子泼了对方满脸。惨叫声中她夺门而出，

却迎面撞上第三个堵在楼梯口的男人。薄荷香混着血腥味在喉头翻涌。

林夏摸到后腰藏着的手术刀，刀柄上的防滑纹硌着掌心。就在这时，

头顶突然传来金属铰链转动的吱呀声。她抬头看见通风管道的百叶窗被掀开，

月光勾勒出倒挂男人的轮廓，他伸出的手掌布满细碎伤疤，

右耳后的朱砂痣在阴影中红得刺眼。"抓住！"男人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管。

楼下杂乱的脚步声已经逼近到转角，林夏咬咬牙，踮脚抓住那只手。

对方手臂爆发的力量将她直接拽进通风管道，生锈的铁皮刮过小腿火辣辣地疼。

最后瞥见的是追兵们气急败坏的脸，像一群被夺走猎物的豺狼。

逼仄的管道里弥漫着陈年积灰的气味。男人在前方爬行的动作异常灵活，

仿佛天生就该活在阴影里的夜行动物。林夏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方才强行中断记忆读取的反噬开始发作，视网膜上不断闪现实验室的白炽灯光。

当男人突然停住掀开某处挡板时，她差点撞上他的靴底。月光从豁口漏进来，

照亮男人左眼处的皮革眼罩。他转身时，林夏看见他脖颈处有道蜈蚣状的缝合疤痕，

针脚细密得令人心惊。"他们给你注射的K-23药剂，"他的独眼在黑暗中泛着奇异的光，

"会在半年内彻底腐蚀海马体。"林夏的呼吸骤然停滞。远处传来警笛的呜咽，

男人却忽然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想知道为什么所有记忆删除师耳后都有朱砂痣吗？

"他的手指抚过自己那颗红痣，"因为我们都是被圈养的白鼠，

所谓'客户'不过是投喂实验数据的饲料。"潮湿的夜风卷着雨丝扑进管道。

林夏望着脚下纵横交错的街巷，那些流淌的霓虹此刻看来，

竟像极了培养皿里蠕动的菌丝脉络。第二章 代码中的幽灵巷子里的积水倒映着破碎的霓虹，

像撒了一地的彩色玻璃碴。林夏跟着男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胶靴踩在青苔上不断打滑。

转过第三个弯时，她闻到了地下管道特有的腐臭味，混着劣质酒精挥发的气息，

像有无数只腐烂的手在撕扯鼻腔。"他们给你编造过多少种死法？

"男人突然在生锈的铁门前停住，掏钥匙时金属碰撞声格外清脆，"溺亡？车祸？

还是更浪漫点的，比如为救落水儿童英勇牺牲？"林夏的后槽牙咬得发酸。男人转身时，

她注意到他喉结下方有道蜈蚣状的缝合疤，针脚细密得像是某种神秘符号。

"你也是从实验室逃出来的？"她摸到藏在袖口的刀片。男人低笑时带动脖颈的疤痕起伏，

仿佛皮肤下藏着活物。他摘下眼罩的瞬间，林夏看见他左眼窝里嵌着颗琉璃珠，

虹膜纹路是用金漆勾的曼陀罗。"沈言，三年前就该死在化工厂爆炸里的人。"他推开铁门，

陈年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现在我是游荡在系统外的幽灵代码。"地下室的钨丝灯滋啦作响，

墙上贴满泛黄的报纸剪报。林夏的指尖掠过那些起翘的边角，

年轰动全城的偶像自杀丑闻......每篇报道都用红笔圈着同一个名字：明远生物科技。

"看看这个。"沈言掀开遮尘布，老式放映机吱呀转动。泛着雪花的画面里，

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给手术台上的女孩注射药剂。当镜头推进到女孩耳后的朱砂痣时，

林夏感觉有冰锥刺入太阳穴——那是她上周刚删除的记忆，

此刻却像按下播放键的录像带般清晰。放映机突然卡带，画面定格在男人抬头的瞬间。

林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那个在记忆碎片里反复出现的面容此刻无比真实：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是两口深井，

白大褂领口别着枚蛇形胸针。"周明远，明远生物创始人，专攻神经药物研究。

"沈言往生锈的铁盒里弹烟灰，"他研发的K系列药剂能让人产生虚假记忆，

最早用在临终关怀病房——给癌症晚期患者制造幸福幻觉。"暗室忽然剧烈摇晃，

天花板簌簌落下墙灰。沈言猛地扯开窗帘，对面楼顶的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他们来了。

"他掀开地板暗格，"顺着煤气管爬下去，

去码头找姓陈的船老大......"玻璃爆裂的脆响打断了他的话。

林夏条件反射地扑倒在地，后颈溅上温热的液体。她摸到满手黏稠，

转头看见沈言靠着墙缓缓滑坐，胸口晕开的血花像朵恶艳的曼珠沙华。

"密码...是..."沈言染血的手指在墙上划出歪扭的数字，琉璃眼珠突然迸裂，

金漆碎片扎进林夏的手背。杂乱的脚步声逼近到门口，她抓起染血的剪报塞进内袋，

翻身滚进暗格。煤气管道的铁锈簌簌落在睫毛上，底下三十米处是翻滚的黑色河面。

追击者的皮靴跺得头顶钢板咚咚作响，有血滴从缝隙渗下来，落在她嘴唇上腥甜发苦。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乌云时，林夏终于摸到管道的断裂处，

却听见身后传来拉枪栓的金属摩擦声。纵身跃下的瞬间，她看见码头晨雾中亮起的船灯。

冰凉的河水灌入耳道，恍惚间又回到那个白色房间。周明远握着注射器的手背有颗褐色的痣，

针尖抵住她耳后的皮肤："小夏要当最乖的娃娃对不对？""醒醒！

"带着海腥味的大手把她拽上甲板。满脸络腮胡的船老大用铁钳般的手掌拍她的背，

林夏咳出带着血丝的河水，看见船舱里堆满印着明远logo的药箱。引擎轰鸣声中，

货轮破开浓雾。林夏蜷缩在渔网堆里，颤抖着展开那张染血的剪报。

1998年失踪女孩的证件照被红笔圈住，

马尾辫上的草莓发卡让她如坠冰窟——那是她梦中反复出现的发卡，

此刻正别在十五岁的自己头上。第三章 记忆的真相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痒。

林夏盯着茶杯里浮沉的茉莉花苞，看它们在水中舒展成苍白的鬼脸。

周明远摘掉金丝眼镜擦拭的动作很慢，像是刻意展示自己毫无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