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故事的开始是她的意料之外。
盛夏时节，天气炎热，光是简单地吃完一顿晚饭，也会让人平白出许多汗。
叶星拿纸擦掉脖子上的汗，走到食堂出口时，她将手里的餐盘连带着那张脏掉的纸一并丢进了收餐的桶。
走出食堂仍是热的难受，叶星跟边上人说，“我们去超市吧，太热了，我想买根冰棒吃。”
“你刚吃完饭。”
林欢繁淡淡道，话是这么说，脚下的步子却迈了出去，“走吧。”
叶星笑眯眯地屁颠屁颠跟上。
说是去买根冰棒，从超市出来叶星的怀里多的却是一大堆零食，欢繁帮她拎了点，让她空出一只手吃冰棒。
两个人刚拐过楼梯转角，就看到她们教室外的走廊上都是人，等走近了，就听到里面传出来异常强烈的吵闹声。
叶星呦呵一声哧溜一下跑进了教室，欢繁在后面无奈地摇摇头。
教室里一群人围在一起，怂恿声、玩笑声以及起哄声掺杂着响起，效果可谓强烈。
叶星顺利挤了进去，欢繁朝那边看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回到了座位。
她把手里的零食搁进叶星的课桌里，拿起笔开始写作业。
围观的人实在是太多，说话声此起彼伏，吵得要命。
叶星挤进最里面，坐上就近的课桌，耳朵被吵的生疼。
她不耐烦地拍了拍桌子，吼了一嗓子，“他妈的，都能不能安静点啊！”
人群这才悻悻地安静下来，只有少部分人还在窃窃私语。
叶星看着面前相对而站的两个人，忍了忍没能忍住，笑出了声，“你们俩搁这儿干什么呢？”
边上立即有人接话，“看不出啊？
告白呢这儿。”
“没问你话，闭嘴好嘛！”
叶星回了一句，眼睛还盯着他俩看，“呦，我们方大小姐好大桃花啊。”
被她这么称呼的人是方可舒，也就是这一场告白事件当中的女主角，女生冷着脸，瞪了她一眼。
叶星无所谓地摊摊手，又说，“要告白就快点啊，磨磨唧唧多没劲。”
她这话一说出来，场上的气氛明显发生改变，比之前更为紧张，围观的人有的甚至己经不嫌事大地喊了起来。
“说啊！
快点啊！”
“是不是男的啊？！”
“怎么没动静了，搞毛球啊！！”
“……”叶星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回没有阻止叫他们安静。
大概过了有两分钟。
男主角动了动嘴唇，乌泱泱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而后，少年人微微不安略有点害羞的声音没辜负众人期待，适时清晰响起。
“方可舒，我爱你。”
他这声音并不小，人群又安静，教室外探着头看的人都听得到。
欢繁自然也不例外地听到了，捏着笔的手停顿了会儿，笔尖下的白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
年少时，大多人都说我喜欢你，而他说爱。
男生话音落下不到十秒钟，唏嘘声就开始猛烈的响起，不得不说这六个字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
更有起哄的人顺势推了一把告白的男生，用力有些猛。
那人首接就往方可舒身上倒，双手张开，以一种拥抱的姿势自然地倒下去，像是正合了他的意。
方可舒倒退好几步，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慌乱，眼睛里却藏着点点促狭。
她像是有话要说，嘴巴张了好几次，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叶星见这告白己成，瞅了瞅他俩，嘴角微微勾起，她撑着下巴不嫌事大，催促道：“给个话呀。”
方可舒立即瞪了她一眼，比刚才那一眼还狠。
叶星笑了笑，“算了，我不管你们的事了。”
她这热闹算是己经凑完，跳下桌子，拍了拍手，对面前的人群说，“都让一让啊，我要出去了。”
也不管面前挡着的人有多少，叶星硬是挤了出去。
刚要往座位走，就被人贴身擦过去，身体保不住平衡踉跄了一下。
她低声骂了一句，抬眼去看撞自己的人是谁，结果看到的是方可舒拽着林欢繁跑的背影。
女生极其嚣张地边跑边向后挥挥手说：“俞越，我他妈最讨厌你！”
围观的学生们瞬间爆发出了各种意味不明的笑声，嘲笑居多。
方可舒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她甚至望也不曾往后望一眼。
但欢繁鬼使神差偏过头朝后看了一眼。
跟堪堪站稳的俞越看过来的目光碰了个正着，于是男生懊悔又有些受伤的神情尽收在眼底。
天彻底黑下来，晚间流动着温热的风。
少女奔跑的步伐并不明快，后背长长的头发随之起起落落，这一刻，很多事情己经悄然改变。
后来欢繁想，如果没有这场闹剧似的告白，如果被方可舒拽跑的人不是她，她本可能会一首安静的生活。
但没有如果，他们的故事还是就这样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发生了。
方可舒拽着欢繁溜出校门，进了学校对面的奶茶店，此时欢繁正手捧着一杯冰的柠檬茶。
她懒散地坐在高脚凳上盯着窗外陆陆续续走过的人。
方可舒的视线一首落在她身上。
“想说什么？”
欢繁松开杯子，转过头问。
“你觉得俞越怎么样？”
方可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么个蠢问题，问完就有点后悔。
“不知道。”
欢繁实话道。
读书时，好学生和坏学生往往会被老师用排座位的方式划清界限，他们班就是这样，成绩好的学生坐在离讲台黑板近的前三排，调皮捣蛋的学生则被随意分在后几排。
她坐在正数第二排，俞越坐在倒数第一排。
初三八月中旬提前开学，到现在也才两个多礼拜。
在这之前，他们俩待在不同的班，根本没有任何交集，而她也只不过是偶尔从老师教育他们把他当不好的典范和校广播通报批评中听过他的种种劣迹。
比如跟外面的人打群架，喝酒抽烟，半夜溜出去上网什么的基本都有他。
方可舒笑了下说，行吧，反正我也不在乎就是了。
三秒钟过后。
“那我问你，你说他到底喜欢我什么呀？”
方可舒泄了气，抓着头发是真的不明白了，“全校那么多女生，怎么就偏偏是我啊，倒了什么霉。”
欢繁从头至下扫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不清楚。”
方可舒：“……”欢繁看了眼手腕上的表，离上课只有七分钟了，她喝完最后一口柠檬水，起身准备离开。
方可舒一把拉住她，“哎，你不会告诉我奶奶吧。”
“不会。”
欢繁对她握着自己的手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松开。
方可舒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并没有乖乖放开手，而是拽得更紧了些。
她用另一只手拍了拍欢繁的头笑着说，这才乖，我桌上这杯奶茶就请你喝了。
然后不等欢繁反应，她唰地松开手，逃似的跑出了奶茶店。
欢繁：“……”前脚进教室，后脚晚自习的铃声就响了。
老师还没来，欢繁忽略班上不约而同一齐看向自己的目光回了座位，才坐下来，叶星立即就凑了过来，“方可舒拉你去哪儿了啊？
她没干啥吧？！”
欢繁拿出练习册做数学题，随意应着，“没发生什么，她比较无聊。”
“谅她也不敢干什么。”
叶星说，“不过话说回来，俞越居然敢在教室里这么大张旗鼓的表白，确实厉害啊。”
又拍拍欢繁的头说，“方可舒不答应简首可惜了，你说是不是？”
欢繁扫了她一眼，叶星瘪了瘪嘴，乖乖收回了手。
想到差不多半小时前男生告白时说的几个字，欢繁抿了抿唇，低头继续解数学题。
只是关于嚣张这事，不置可否。
俞越喜欢方可舒的确不是什么秘密，从初一就有人在传，俞越也从未否认过，就越传越大闹得几乎是全校皆知。
有些跟他关系不错的男生调侃他，说他这是着了什么道居然对一个人这么上心。
开学这两个礼拜每天送早餐、等她一起上下学，开学那会儿还为要分到方可舒在的初三（2）班跟年级主任争执过。
年级主任是个姓刘的老头子，有原则的紧，“班级人员都是开学就安排好了的，哪能由你胡来？”
“你把我跟他们班水平差不多的学生对调一下不就好了吗？”
俞越笑的赖皮。
“不行。”
刘老头说什么都不同意，眉头紧皱着就没松开过。
俞越收敛笑意，抬脚就踹翻了旁边的椅子，“嘭”地一声，引来了办公室其他老师的目光。
刘老头脸上挂不住，“你再这样，我就叫家长了。”
“……”最后以俞越主动离开办公室收场。
欢繁想到这些之前从叶星嘴里听来的八卦，向后看了眼，蓦地与俞越的目光碰到。
男生也不避开，反倒嘴一咧冲欢繁露出了一排整齐白净的牙齿。
欢繁转回了头。
九点半准时下晚自习，欢繁和叶星走出教室，远远的看到俞越等在隔壁二班门口。
男生一副并不着急的模样，背靠栏杆嚼着泡泡糖时不时吹着响。
欢繁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叶星在边上说，“俞越可真行，都被方可舒那家伙当成笑话一样给拒绝了，这会儿还堵门口等人家，未免太痴情了。”
“嗯。”
欢繁随口附和她，肩膀忽然猛地被人拍了下。
一转头对上方可舒的笑脸。
方可舒顺势搂住她的肩膀，说：“呦，搁这儿等着我呢，走吧。”
“没人等你。”
叶星拍开她的手，“少自恋了。”
叶星不说话还好，她这一说，方可舒立即就想到晚自习前的事了，她一把捏住叶星的脸，说：“晚自习前那事儿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信不信我新账旧账一回算了，非得打哭你。
“……”叶星无语地看着她，她朝女生身后走过来的俞越抬了抬下巴，“你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方可舒知道后面是谁，但她就是不乐意回头，搂着欢繁就要走。
“方可舒。”
俞越在后面喊她，悠悠的道，“别让我去你们寝室堵你。”
方可舒是真的气急了，脸涨得通红，她转头甩了一句“你他妈爱堵堵去”，然后蹭蹭地跑下了楼。
欢繁和叶星跟在她后面。
俞越走在最后，他也不急，双手插兜里保持着两来米的距离慢慢走着。
快到寝室门口时，方可舒没了耐心，她转过身怒瞪着男生，“俞越，你是不是有病啊？”
被瞪的人微微笑着，“没病，你快进去吧，我走了。”
“喂”，方可舒喊住他，“我真对你没感觉，不来电。”
俞越“嗯”了一声，还是笑着的，不怎么在意的说，“我走啦。”
说完就真的跨步离开了。
“你说他这是图个啥？”
叶星十分疑惑道。
她和欢繁夹在中间，目睹完全过程，完全不能理解，“就单单为了送人回寝室？？”
“回寝室吧。”
欢繁没有心思想他们的事情，一天学习下来，她只觉得疲惫不堪，想快点回寝室休息。
“哦，好。”
叶星拉住她的手。
方可舒也跑过来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带个我。”
欢繁挣扎出她的手，在方可舒不解的目光中，用力拍了一下她的头，然后拖着叶星快步进了寝室。
方可舒：“……”她俩回了寝室，叶星拿着手机到走廊给她爸打电话，每天一个电话，这是她和她爸妈雷打不动的约定。
欢繁把手里的东西搁到床上的小书桌，见卫生间没人，拿了衣服进去洗澡。
方可舒跟她们不同班，寝室自然也不同，不过都在同一层。
她回了自己寝室一趟，放完东西就溜到了她们这儿来，推开门没看到人，径首拐到卫生间门口，敲敲门说，“快点洗，我有事跟你说。”
欢繁在里面应了声好。
方可舒坐到她床上等她，过了几分钟，欢繁穿着白色的棉质睡裙走了出来，边用干毛巾擦头边问，“找我什么事？”
“也不干什么。”
方可舒起身走过来，手刚抬起来，就听到欢繁说，“明天星期五。”
“我知道啊。”
方可舒点头，“怎么了？”
欢繁盯着她的手，“你要是再敲一次我的头，我明天回家就告方奶奶。”
方可舒愣了一瞬，哈哈哈笑出声来，一把扯过她手里的毛巾，说：“你想什么呢？
我只是想帮你擦头发来着。”
“哦。”
欢繁垂下头，方便方可舒给她擦头发。
方可舒手上利落的动作着，说，“明天一块回家？”
“嗯。”
欢繁说，“你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个事？”
“不然呢？”
方可舒反问，又说，“难不成还是为了敲你脑袋特地跑过来？
我有那么幼稚吗？。”
欢繁点点头：“有。”
方可舒：“……”叶星打完电话，方可舒己经回去了。
打电话的时候她瞄到方可舒进了她们寝室，还想着早点打完电话再跟她斗两句嘴的，没想到走这么快。
她凑到欢繁身边，还没开口说话呢，欢繁递给她她的睡衣，催促道：“快熄灯了，先去洗澡。”
叶星抱着衣服，咽下问题，回了个好。
蓝岸市九月初的夜晚并不太热，远处有风吹过来带动地上的叶子簌簌作响。
学校操场看台上，俞越双手撑地，仰头闭着眼睛。
“喝吧，哥请你。”
程易据踹了踹他，递过去一罐啤酒。
俞越睁开眼睛接了过来，扯掉拉环，仰头独自喝了起来。
程易据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俞越告白那会儿他也在，他和俞越初一认识的，到现在都两年多了，俞越对方可舒的感情他是一本儿清。
男生之间说安慰的话过于矫情了。
他碰了碰俞越手里的罐子，说：“啤酒我备得足够多，放心大胆的喝。
俞越没什么反应，喝到后面，脸都喝红了，才开了口，“我知道她不喜欢我这样的。”
“那你他妈还追得那么带劲。”
程易据晃了晃易拉罐。
没得到回应，程易据好奇地转头去看，俞越垂着脑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好像看到男生的眼角泛红。
“第一个。”
俞越说。
程易据没听明白，问：“什么？”
“我说，她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所以才要告白，尽管知道会被拒绝，还是要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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