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总下得缠绵，楚明襄却从青砖上蜿蜒的水痕里嗅出杀机。
鎏金腰牌硌在掌心，璇玑纹在暮色中泛着幽光，那是能调动三十六路水陆暗桩的令牌，此刻却被她用来拨弄地上散落的盐粒。
"大小姐当心着凉。
"青鸾捧着孔雀翎斗篷过来，见自家主子正用伞尖戳弄盐堆，琉璃色的裙摆浸在泥水里也浑不在意。
暗卫统领默默叹气，想起上个月大小姐把南海鲛绡裁成风筝线时，庄主心疼得三天没吃下饭。
盐粒在伞骨间簌簌滚落，楚明襄忽然眯起眼睛。
暮色里，那些晶盐表面竟浮着极淡的银纹，正是璇玑山庄用来传递密讯的暗记。
只是这道纹路比寻常的多了道分叉，像被人硬生生掰断的鹿角。
"三哥到哪了？
"她突然旋身，十二幅月华裙摆扫过青砖，惊起的水珠在半空凝成寒芒。
暗处传来衣袂破空声，玄衣男子如苍鹰掠下桅杆，腰间盘龙锏撞碎雨帘。
楚沧溟抹去脸上雨珠，古铜色面容还带着塞北风沙的痕迹："漕船戌时三刻过燕子矶，卢侍郎藏在底舱的二十箱暹罗火油..."他忽然顿住，鹰隼般的目光刺向渡口石桥，"来了。
"铁甲撞击声碾碎雨声，玄色蟠龙袍掠过眼帘的瞬间，楚明襄腕间银镯突然发烫。
那是遇到顶级高手时寒玉镯的预警，此刻镯子内侧的璇玑星图正泛着妖异的红光。
"楚姑娘好雅兴。
"李玄胤勒马在十步之外，玉冠下的眉眼比陇西的朔风还利，"璇玑山庄连私盐案都要插足？
"伞面微抬，露出少女浸着水光的唇："殿下说笑，楚家不过替圣上分忧。
"她忽然向前半步，绣鞋碾碎满地盐晶，"倒是您..."缠金丝的伞柄突然裂开三寸，露出里头淬毒的暴雨梨花针，"羽林卫何时改行查起漕运了？
"惊雷炸响江面，火光突然撕裂雨幕。
楚沧溟的盘龙锏己出鞘半寸，却见妹妹反手将伞掷向夜空。
十八骨竹伞飞旋着展开，机关脆响中射出七十二枚银针，精准钉入正在燃烧的漕船桅杆。
"东南巽位，癸水方向。
"楚明襄指尖轻扣腰间鎏金令，声音甜得像浸了蜜，"三哥记得留个活口——要能喘气会说话的那种。
"李玄胤看着玄衣男子如黑豹般扑向火海，忽然策马逼近。
剑锋挑开少女肩头一片落叶，却在触及鲛绡衣料的刹那，被软剑缠住手腕："楚家的机关伞倒是比工部的强弩精巧。
""殿下谬赞。
"楚明襄腕间发力，剑穗蟠龙纹擦过他突起的喉结，"这伞面还是用东宫去年赐的云锦糊的呢。
"她满意地看着对方瞳孔骤缩，足尖轻点后退三丈，"青鸾，给殿下瞧瞧咱们的烟花。
"暗卫扬手的瞬间，江心突然炸开紫色焰火。
燃烧的漕船在毒雨中分崩离析，二十箱暹罗火油化作漫天流萤，映亮船身上那道狰狞的螭吻图腾——与三皇子玉佩上的纹样一模一样。
暴雨更急，楚明襄接住青鸾递来的新伞。
这次是二十西骨的紫竹伞，伞面绘着塞北雪原图，边缘缀着十二颗可当暗器的南海明珠。
她望着李玄胤铁青的脸，忽然想起今晨弟弟清晏往她箭囊里塞糖炒栗子时说的话："阿姐，我赌你撑不过三句话就要掀人家老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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