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的一切皆是馈赠。
谢元戈躺在硬的硌腰的床板上,脑海里不受控制的闪回他过去的记忆,或者准确来说,迟来的走马灯。
说来他的上半生,并不算顺遂。
那样的年代似乎己然老旧,开始像褪色的老照片一样发黄。
或许这样的比喻也有些过时。
不管怎样,谢元戈在青春年代还是快乐的,同样是枯燥的。
高中时候数不完的卷子,偷偷藏匿的手机,兄弟之间不作数的约定。
这些画面快速闪去,缓慢定格在他死之前最后一段回忆。
那天是他人生中最后一场秋雨。
雨水裹着寒气落在地上厚厚的秋叶上。
他正在湿漉漉的叶子里艰难的跋涉。
他依稀看见了那个嫌疑人在前面的树影间穿梭。
彼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多么的低估了对方的能力。
也同样为自己的莽撞和疏忽付出了代价。
“站住…胡杰!
现在回头是岸还来得及。
我的同事们就在后面,别做傻事!”
他把手拢起在嘴边,尽力扩大自己的声音。
“现在回头…还能从轻判处。”
对方不动了,昏黄的阳光和血红的树叶把他的身影弄的模糊一片。
谢元戈绷紧了全身的肌肉,慢慢靠近他。
从腰间的枪套里抽出枪。
仓促之间他看见胡杰眼睛里闪过的一丝蓝光,那不像是人类眼球会出现或者反射的颜色。
更像是什么电子元件对信息的处理反应。
谢元戈握紧了枪,感觉情况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期。
从追捕行动开始,嫌疑人就表现出几乎异于常人的敏捷和灵活。
恕他首言,对方的逃跑路线和速度几乎像是提前规划好一样缜密和机动。
他隐约觉得这个“胡杰”好像有哪里变了。
谁能想到一开始他只是一个乱偷东西的小偷而己,甚至跑步的速度都没有那些早起锻炼的大爷大妈快。
“我…给过…你们机会了。”
胡杰脖子上青筋暴起,一步一步走近谢元戈。
逼得他把枪口上移了几寸。
谢元戈瞧见对方无机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挣扎和混乱。
“你怎么了?
冷静!”
对方的面容越来越狰狞,他根本没看清楚胡杰是怎么把枪夺过来,又是怎么上膛然后开枪的。
只记得眼睛闭起来那一瞬间,一个清晰又恐惧的女声在巷尾响起。
“谢元戈!”
“你不能死!!”
……………………………“哈……哈啊。”
回忆戛然而止,幻灯片在播放一半时忽然断掉。
谢元戈悚然惊醒,用力挺起身子,忍不住大口的喘气,他用力掰住床垫。
柔软的触感更加明确了一个事实,他己经与这个世界脱节了。
谢元戈搓了搓脸,下巴的胡茬和掌心磋磨在一起,让他清醒。
纵然床垫是极柔软的,不像是他所知的任何一种棉麻布制品。
他惊疑未定的摸上自己的心脏,鲜活的,跳动的。
我还活着。
他忍不住庆幸。
但是下一秒,床板的坚硬清晰的透过单薄的衬衫被脊背感知。
这里只是一个临时居所,不是家。
他是被人安置在这里的一个排外人员。
这个难以接受的事实折磨他一天了。
从他不知道在一个什么容器里醒来开始。
谢元戈叹气,起身走向洗漱间,衬衣口袋里掉出来的皮夹被他放在光滑的洗漱台上。
谢元戈犹豫伸手,还是打开了那个略显老旧的小包。
里面空荡荡的,唯一留存的可能只有一张照片和淡淡的皮革味。
把照片舒展在掌心,里面被框住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年轻人,警服板板正正在身上,显得人挺拔如松。
锐利的眉眼还有一点僵硬的微笑让他看起来有几分孩子的稚气与可爱。
谢元戈摩挲一下,在右下角那片明显的血迹处停下。
照片那一角几乎被浸透了,在时光无情的磋磨下由刺目的鲜红变成暗沉的红褐色。
像是老旧实验室里产生的不纯粹的化学反应。
谢元戈抬起头,不可避免的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彷徨、沉静还有一丝隐藏的很好的恐惧。
他怔愣几瞬。
他己经“死”过一次了。
现在这个垂头丧气的人还是自己吗。
谢元戈醒来在2105年,一个崭新的世纪,崭新的世界。
过去引以为傲的身份如今似乎并不存在。
他是被一个穿着西装…姑且称之为西装的女人接待的。
她很不耐烦,整理了好几遍胸前的徽章,看起来似乎是数学“一”。
谢元戈基于惯性给出分析,在她白净的脸上一下子读出了她的情绪。
他从一罐子液体里湿漉漉的起来。
看起来很狼狈。
昏迷前的执念或是求知依旧驱使着他,当他看到那个抱着臂膀的女人时,不禁询问起来。
“那个嫌疑人…不…这里是?”
女子额头前一缕红发耷拉下来,她毛毛躁躁的捋上去,在左手的一条手链上划拉着什么,然后……他的个人信息就这样被如此公开透明的展示出来。
“看好你周围…这里可不是你知道的世界。”
女人抬手,周围的装饰争先恐后的映入眼帘。
谢元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没错,这里的装横也好布局也好,他从未在自己的时代见过。
他的职业让他在什么时候都能保持一定程度的冷静,于是他很客气,并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无知。
“这位女士,我无意给您的工作带来不便。
但是一些必要的问题还是希望能得道您的解答。”
女人对他的措辞啧啧称奇。
“旧时代的人就是这样…说话听起来像是写文章。
你们之前…对!
莎士比亚,你说话像莎士比亚一样。
原谅我世界史学的不怎么好。”
她似乎变得健谈了。
刚苏醒的大脑无法做出高级的判断,他趁机追问:“那现在的执法人员应该怎么称呼?”
女子因为自己的话没有任何作用而无奈。
好看的眉峰蹙起来,让她看起来很锐利。
“好吧…事实上现在你可以说是执法大队或者是…呃…。”
女人抬头看他的资料,似乎明白他的问题。
笑容真诚许多。
“或者是‘一大队’。”
谢元戈意识到她应该就是执法大队的一员。
只要国家还存在,人类还存在,执法机关就不会失去他的作用。
谢元戈对于名字的改变感到遗憾,同时也有点庆幸,至少自己的职业没有被淘汰不是吗?
“但是容我提醒你,我们可算不上同僚。”
女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嗤。
“你们这些人总是给我们添麻烦。”
谢元戈便默然不语了。
这位女士是她清醒以来认识的第一个人,他需要靠她来认识全新的世界。
谢元戈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九十年代的过期油漆桶顺着时间的洪流被冲进二十二世纪的汪洋大海然后……“砰”的一声炸了个粉碎。
还没等他回应,女人手腕上的手串响了起来。
“叮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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