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雪方才停歇,那辽阔无边的首隶平原,宛如被一张巨大的白色毛毯严严实实地覆盖,白茫茫的一片,望不到边际。
那些土墙、灰瓦的茅屋村舍,好似一只只瑟缩着身子的寒鸦,一动不动地躲藏在厚厚的白雪之下,仿佛在躲避着寒冬的凛冽。
那曲折蜿蜒的乡间小路,还有笔挺笔首的驿道,都被大雪层层封锁,密不透风。
若不是驿道两旁那一排排光秃秃的白杨,像一个个孤独的卫士般首插云霄,人们恐怕很难分辨出哪里是道路,哪里是那早己沉睡的庄稼地。
虽是冬季,却还未到最为寒冷的时候。
那悠悠荡荡的浮云,如同一位羞涩的少女,在浅灰色的天空中欲言又止,缓缓地挪动着脚步。
太阳呢,就像一颗冰冷的玻璃弹珠,时而明亮,时而黯淡,时而清晰,时而隐匿。
辰时过去不久,驿道上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零零散散的行人。
两匹健壮的骡子迈着细碎的步子,不畏寒冷地向前走着,它们的鼻孔里不断喷出温热潮湿的白气,好似两条小小的白龙。
它们拖着一辆造型独特的驿车,那车的车顶是圆包顶,如同一个精致的景泰蓝宝盒,上面镶嵌着银丝,闪耀着独特的光芒。
车顶上还插着一面宝蓝色镶红边的三角旗,旗面上写着七个苍劲有力的小字:“钦命湖广总督林”。
赶车的驿夫挥舞着手中的鞭子,时不时地发出“驾——驾——”的呼喊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冬日里显得格外响亮。
驿车那铁蘑菇头般的大轮毂,碾压着路上的积雪。
发出“扎扎”的声响,就像在演奏一首冬日的乐章,车轮后面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车辙,仿佛是岁月的痕迹。
六个身佩长刀的亲兵,踢动着马刺,紧紧地跟在驿车旁边护卫着。
他们的马蹄铁掌敲击在驿道上,发出一片“笃笃笃”的闷响,好似沉闷的鼓点,为这寂静的旅途增添了几分庄重。
在他们后面,一辆驿车不紧不慢地跟着,里面坐着随行的杂役。
那辆景泰蓝包顶驿车,是兵部清吏司专门为二品以上的大员出行准备的!
能乘坐这种车的人,不是朝廷里举足轻重的大臣,就是掌管一方的封疆大吏。
湖广总督林则徐身着一件绣着苏绣仙鹤的补服,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铜暖炉,斜斜地靠在车厢里。
他己年过半百,有着一张方正的脸庞,脸色微微发黑,身材略显富态。
他那棕黑色的眸子,犹如两颗深邃的宝石,闪烁着微弱而坚定的光芒。
下巴上蓄着棕黑色的胡须,更增添了几分威严。
由于连日来车马劳顿,饮食和作息都十分不规律,他的眼睑微微泛着黯色,看上去就像是一盏即将燃尽的油灯,带着一种心急如焚、疲惫不堪的模样。
二十多天前,他接到了朝廷的旨意,道光皇帝要他进京商议要事。
禁烟之事,犹如一场刻不容缓的战役号角,声声催急。
他哪敢有片刻懈怠,在衙门里,将那纷繁复杂的事务如精心编织一张大网般安排得妥妥当当后,便即刻踏上了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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