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的指尖刚触到铜镜边缘，某种粘稠的触感就顺着指腹爬上来。
这面战国夔纹镜本该冰凉的青铜表面，此刻竟像浸过热血的兽皮般温软。
他触电般缩回手时，工作台上的松烟墨突然发出爆裂声。
"又来了..."他盯着墨锭表面蛛网状的裂纹苦笑。
自从三年前在潘家园收下这枚碎成三瓣的玉韘，自己触碰古物时总会引发些怪事。
师父说这是通灵体质，可此刻镜面腾起的青灰色雾气分明在扭曲光线，连墙角的老式座钟都开始走逆行针。
铜镜中心那团千年积垢突然簌簌剥落，露出指甲盖大小的光洁镜面。
林烬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点银辉中分明映着个陌生房间，檀木屏风上挂着染血的锁子甲，而本该倒映工作台的镜面里，竟有柄青铜剑正从背后刺向他的心脏！
"当心！
"他猛地转身撞翻了酸枝木椅，后腰抵住冰凉的博古架。
空荡荡的修复室里只有飘浮的尘屑，仿宣德炉里燃着的崖柏香突然窜起三尺青焰。
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腰带时，镜中传来金属刮擦骨头的刺响。
镜面那点银斑己扩散成脸盆大小，现在他看清了那个即将杀死自己的人。
玄色窄袖胡服包裹着精瘦身躯，那人反手握剑的姿势像极了唐代壁画里的刺客，可遮住半张脸的青铜面具上，分明刻着与铜镜边缘相同的夔龙纹。
最令他血液凝固的是刺客的右眼——和自己一样支离破碎的虹膜，在剑锋刺入心脏的瞬间折射出七彩棱光。
"别相信明天的日出。
"镜中倒影突然开口，声音像是隔着水幕传来的破碎编钟。
林烬眼睁睁看着那柄剑穿透镜像刺入自己胸膛，剧痛却从右手腕内侧炸开。
他踉跄着后退撞翻颜料架，朱砂与石青泼溅在镜面，竟发出灼烧皮肉般的滋滋声。
座钟的逆走指针在此刻卡住，镜中画面突然坍缩成旋涡。
无数记忆碎片顺着指尖涌入：头戴十二旒冕的帝王将铜镜掷入祭火，披甲武士用镜面接住飞溅的鲜血，民国女子对镜梳妆时脖颈突然裂开红线...最后定格在某座倒悬的琉璃塔尖刺穿云层的画面。
"小林！
又打翻颜料！
"师父的吼声从后院传来时，铜镜己经恢复成寻常古董模样。
林烬瘫坐在满地狼藉中，腕间浮现的环状灼痕正渗出细密血珠。
更诡异的是镜框边缘的饕餮纹——原先缺损的三处兽目，此刻竟嵌着从他颜料罐里消失的孔雀石。
他哆嗦着摸出手机想拍下异变，镜头对准铜镜的刹那，取景框里突然出现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人。
那女人整张脸贴在镜面内侧，染着蔻丹的指甲刮擦着镜面，在玻璃上留下带血的卦象。
等林烬惊叫着扔开手机，工作台上只剩下一滩混着朱砂的水渍，泛着铁锈味的涟漪中浮着半片剪纸月亮。
子夜打更声从巷口飘来时，林烬终于注意到胸口异常的重量。
解开衬衫纽扣的瞬间，他听见后槽牙相撞的脆响——心脏位置浮现的暗红斑痕，与镜中利剑刺入的角度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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