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歌是被冻醒的，后颈处传来火辣辣的疼，喉间弥漫着浓浓的铁锈味。
她艰难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猩红绸缎，将整个密室铺得满满当当。
龙凤喜烛在青铜灯台上流淌着烛泪，好似在淌血一般 。
“时辰到了。”
头顶传来石板挪动的声响，一抔黄土簌簌地落在她脚边。
沈清歌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双手被反绑在雕着并蒂莲的楠木棺椁上。
“长姐！”
她声音嘶哑地呼喊，“我是清歌啊！”
脚步声在墓室上方停住。
嫡姐沈明玥身着凤冠霞帔，垂眸望下来的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一只蝼蚁：“三妹，能为我儿殉葬，是你的福分。”
黄土裹挟着雪粒子倾泄而下。
沈清歌突然想起三日前，嫡母王氏握着她的手垂泪：“玥儿命格太贵，须得至亲之血镇住凤命。”
那时她怎么回应的？
她说能为侯府嫡女挡灾，是庶女的荣耀。
“为什么……”指甲深深抠进棺木缝隙，殷红的血顺着金丝楠木的纹路蜿蜒。
沈明玥的笑声裹挟着风雪传来：“你以为母亲为何容你活到及笄？
若不是国师算出你的八字能养我的命格……”她俯身将玉镯掷入墓穴，“要怪就怪你那个贱人姨娘，临死前竟用巫蛊之术换了我们的生辰帖。”
沈清歌瞳孔骤缩。
记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掠过——五岁那年，姨娘暴毙，嫡母搂着她泣不成声；七岁时，她落水高烧，嫡姐衣不解带地侍疾三日；及笄宴上，父亲亲手为她簪上蕾丝金凤钗……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黄土埋到胸口时，她听到墓室外传来的诵经声。
嫡母王氏悲切的哭喊穿透墓砖：“我可怜的孩子，玥儿生产时血崩，连小世子都没保”指甲生生折断在棺椁上。
沈清歌盯着头顶最后一线天光，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若有来世，若有来世“轰隆——”惊雷劈开永夜。
沈清歌猛地睁开眼睛，铜镜里映出少女稚嫩的面容。
窗外春雨淅沥，海棠花枝轻轻叩打着雕花窗棂。
这是她及笄那年的闺房。
掌心传来刺痛，她低头看见指尖嵌着半枚染血的玉珏——正是墓穴中沈明玥掷下的那只镯子。
铜镜忽地泛起涟漪，镜中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篆文。
“小姐！”
丫鬟碧桃端着铜盆走进来，吓得打翻了水，“您怎么把凤钗折断了？”
沈清歌怔怔地望着梳妆台。
那支本该在及笄宴上大放异彩的累丝金凤钗，此刻正断成两截躺在她掌心，金丝缠绕的牡丹花蕊里，隐约透出一抹暗红。
是朱砂记忆如潮水般翻涌。
当年及笄宴后，她便缠绵病榻，原来这钗中早就被下了毒！
“现在是什么时辰？”
她哑声问道。
“卯时三刻，各房姨娘正要给夫人请安”碧桃话音未落，外头忽然传来喧哗。
沈清歌抓起披风冲进雨幕，青石板路上蜿蜒的血迹刺得人眼眶生疼。
西厢房檐下挂着白幡。
三姨娘悬在房梁上，素白中衣下摆染着暗红。
沈清歌浑身发抖——前世分明是半年后，三姨娘才因偷盗被逐出府！
“清歌怎么来了？”
嫡母王氏从廊下转出，帕子按着眼角，“你三姨娘与马夫私通，今早被撞破，竟畏罪自尽”雨丝突然变得粘稠。
沈清歌盯着王氏鬓间的九鸾衔珠钗，前世镜中浮现的金色篆文在眼前流转——“戊寅年三月初七，西厢房梁藏巫蛊人偶，施术者右腕朱砂痣。”
她突然轻笑出声。
在王氏惊愕的目光中，沈清歌径首走向房梁。
湿透的裙裾拖出血痕，她踮脚摸向积灰的横梁，指尖触到冰凉的桐木。
“母亲你看。”
染血的巫蛊人偶摔在青石板上，肚腹处赫然贴着王氏的生辰八字。
就在众人目光焦灼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府的管家匆匆赶来，看到眼前场景，瞬间愣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转为慌乱。
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声音颤抖，目光在沈清歌、王氏和地上的巫蛊人偶间来回扫视。
沈清歌并未理会管家，她步步紧逼，与王氏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母亲，您倒是解释解释，这巫蛊人偶为何会出现在三姨娘房梁上，还贴着您的生辰八字？”
沈清歌的声音冰冷刺骨，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
王氏定了定神，强装镇定，声音拔高反驳：“不过是有人蓄意陷害，想挑拨我们母女关系！
说不定是哪个心怀不轨的人，故意把这东西放在此处。
清歌，你怎能仅凭这就怀疑为娘？”
尽管王氏言辞强硬，可她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暴露了内心的慌乱。
沈清歌冷笑一声：“蓄意陷害？
母亲可别忘了，镜中篆文所指的施术者，右腕有朱砂痣。”
说着，沈清歌猛地抓住王氏的手腕，将她的袖子往上一推，一颗朱砂痣在雨幕中清晰可见。
“这又作何解释？”
沈清歌逼问道。
周围的丫鬟婆子们见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交头接耳的声音更大了。
“难道夫人真的”“不敢想象，平日里那么和善的夫人”各种议论声此起彼伏。
王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沈相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发生了何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沈相身着常服，神色匆匆地走进院子。
看到地上的巫蛊人偶和神色慌张的王氏，沈相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老爷……”王氏看到沈相，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
沈清歌抢先一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叙述了一遍，最后指着王氏的发钗说道：“父亲，女儿怀疑这钗中藏着致使女儿前世缠绵病榻的噬心蛊。”
沈相的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王氏：“把钗取下来。”
声音低沉，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王氏浑身颤抖，缓缓摘下发钗。
沈相接过发钗，仔细端详，发现鸾鸟眼睛处有细微的裂痕。
找来工具轻轻撬开后，两颗暗红色的蛊虫露了出来。
“王氏！”
沈相怒吼，“你竟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王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老爷，我也是迫不得己。
国师说，清歌的命格会影响玥儿，只有这样才能保玥儿平安……”沈清歌看着跪在地上装可怜的王氏，心中冷笑不止，这一世，她绝不会再被王氏的花言巧语蒙蔽，定要让这些恶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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