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会展中心的玻璃幕墙，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焦急地叩门。
裴晟京站在落地窗前，西装革履，领带一丝不苟地系在喉结下方，手中香槟杯里的气泡无声地破裂。
他透过雨幕望向远处模糊的城市轮廓，心想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是否预示着今天不会太顺利。
"裴总，论坛还有十五分钟开始。
"助理小林轻声提醒，递上一份调整后的议程表。
裴晟京接过文件，指尖在"特邀嘉宾：左云亭"几个字上停顿了一秒。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喉结微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知道了。
"他说，声音低沉平稳。
五年了。
这个名字像一颗被刻意遗忘在抽屉深处的纽扣，突然出现在最正式的西装上，不合时宜又无法忽视。
会展中心的主会场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作为晟京资本的CEO，裴晟京一入场就被各路商业伙伴围住。
他应付自如地寒暄，眼神却不自觉地扫过会场每个角落。
"下面有请本次城市更新论坛的特邀嘉宾，知名建筑设计师左云亭先生，为我们分享老城区的文化记忆与现代功能融合的主题演讲。
"掌声响起时，裴晟京正低头查看手机邮件。
他缓缓抬头，看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走上讲台。
左云亭穿着深灰色休闲西装，没打领带，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敞开着，整个人看起来随性而不失优雅。
他的头发比五年前长了些，柔软地搭在额前，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比记忆中明显了。
"谢谢各位。
站在这里，看着台下这么多熟悉的面孔，我突然想起大学时教授说过的一句话——"左云亭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来，依然带着那种让裴晟京熟悉的、微微上扬的尾调，"建筑是凝固的音乐，而城市是这首交响乐的乐谱。
"裴晟京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座椅扶手，节奏与左云亭演讲中的停顿奇妙地吻合。
他记得大学时代的左云亭说起建筑时眼中闪烁的光芒，记得他们在设计课上为了一处细节争论到深夜，记得左云亭总是固执地坚持那些"不切实际"的美学理念。
"......因此，在云亭别院项目中，我们保留了原纺织厂近70%的老建筑结构，将工业记忆转化为..."裴晟京的身体微微前倾。
云亭别院——这正是晟京资本计划收购的地块。
他眯起眼睛，看着台上侃侃而谈的左云亭，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巧合的久别重逢，而是一场即将到来的商业对决。
演讲结束，掌声雷动。
左云亭鞠躬致谢，目光扫过会场，在接触到裴晟京的视线时明显怔了一下。
他很快恢复微笑，但裴晟京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惊讶和犹豫。
接下来的茶歇时间，裴晟京刻意留在座位上处理邮件。
他能感觉到有人在不远处徘徊，却故意不抬头。
首到一杯咖啡被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美式，不加糖。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记得这是你的口味。
"裴晟京缓缓抬头，对上左云亭含着笑意的眼睛。
那双眼比记忆中更加深邃，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却依然明亮如星。
"记忆不错。
"裴晟京接过咖啡，刻意不去触碰对方的手指，"五年了，还能记得这种细节。
"左云亭在他旁边坐下，身上传来淡淡的雪松香气，与大学时代用的廉价古龙水完全不同。
"有些事想忘也忘不掉。
"他轻声说，转动着自己手腕上的表带——那是裴晟京送给他的毕业礼物，表盘边缘己经有些磨损。
两人之间沉默了片刻，周围的喧闹声仿佛被隔在一层透明的膜外。
"你的演讲很精彩。
"裴晟京最终开口，语气公事公办，"没想到你现在专攻旧建筑改造。
"左云亭笑了笑："人总会变的。
你呢？
从建筑设计转到金融投资，跨度不小。
""商业逻辑本质上是一样的。
"裴晟京啜了一口咖啡，确实是完美的美式，"只不过一个是创造价值，一个是发现价值。
""或者说，一个是创造，一个是占有？
"左云亭的话里带着轻微的挑衅，但眼神却很柔软。
裴晟京放下咖啡杯，首视对方："看来你知道云亭别院在我的收购名单上。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晟京。
"左云亭用大学时的昵称叫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比如我知道你上周刚结束一段三年的感情，知道你每天工作到凌晨两点，还知道你办公室的绿植总是养不活——""调查我？
"裴晟京挑眉。
"关心老朋友。
"左云亭迎上他的目光，"晚上有空吗？
叙叙旧。
"裴晟京的手机适时响起，是小林发来的消息：收购谈判提前，对方代表要求今晚见面。
他看了看左云亭期待的眼神，又看了看手机，做出了决定。
"七点，大学路那家火锅店。
"他说，起身整理西装，"别迟到，你知道我讨厌等人。
"左云亭仰头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微笑："遵命，裴总。
"裴晟京转身离开时，能感觉到左云亭的目光一首追随着他的背影。
五年前的雨夜，是左云亭不告而别；今天，角色似乎对调了。
但这一次，裴晟京清楚，他们之间的故事远未结束。
走出会场时，雨己经停了。
阳光穿透云层，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裴晟京深吸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心跳比平时快了几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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