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蹲在溪边,用猎刀割开野兔的皮毛。
刀刃划过血肉的触感早己习以为常,血水顺着溪流晕开一片暗红。
他忽然听见身后灌木丛簌簌作响,抬头时正对上一双幽绿的眼睛。
是狼。
他猛地后撤半步,沾血的猎刀横在胸前。
那畜生却比他更快,灰影窜出灌木的瞬间,獠牙几乎擦过他脖颈。
林玄踉跄着滚进溪水里,刀锋胡乱劈砍,刀刃卡进狼的肩胛骨时,腥臭的血喷了他满脸。
“你这小崽子,又招惹狼群了?”
王大爷提着柴刀从林树林里钻出来,靴底还沾着狼粪。
老头踢了踢地上抽搐的狼尸,浑浊的眼珠盯着林玄腰间的布囊,“最近山里的畜生不对劲,你少往深山里钻。”
林玄抹了把脸上的血,从狼尸上拔出猎刀。
刀刃缺了个口子,他盯着那道裂痕皱眉——这把刀是父亲留下的,如今连杀只狼都费劲。
“东边崖坡下有群野猪。”
王大爷突然压低声音,枯树枝似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脊梁骨,“我前天瞧见它们拱出块怪石头,月光底下泛青光,怕是什么邪门东西。”
林玄系紧草鞋的手顿了顿。
老头子总爱说些神神叨叨的传闻,去年说西山有狐仙,前个月说北谷藏着修士遗宝,到头来不过都是些发霉的兽骨。
但这次他闻到了血腥气之外的味道,王大爷的羊皮袄上沾着新鲜的泥,指缝里嵌着暗红色的晶屑。
“您老腿脚不便,少爬悬崖。”
他把狼尸甩上肩头,转身往山下走。
夕阳把影子拖得老长,盖住了腰间微微发烫的布囊——那里装着今早在狼窝附近捡到的碎晶石,青荧荧的像冻住的鬼火。
夜半时分,林玄摸上了东崖。
月光泼在陡峭的岩壁上,照出几道新鲜的抓痕。
他贴着岩缝往下挪,草鞋底打滑三次,掌心被碎石割得血肉模糊。
首到听见下方传来吭哧吭哧的声响,十七头野猪正在月下拱土,獠牙上沾着晶蓝色的碎末。
最壮的雄猪突然扬起鼻子。
林玄屏住呼吸缩进岩缝,看着那畜生朝他藏身的方向嗅了嗅,突然发狂似的撞向岩壁。
碎石簌簌落下,他情急之下抓住一截枯藤,整个人吊在半空晃荡。
枯藤断裂的瞬间,他看见岩缝里嵌着块拳头大的青石。
野猪群在下方发出嗜血的嚎叫,林玄用猎刀猛凿岩壁,在失重坠落的刹那抓住了那块石头。
剧痛从掌心炸开。
青石像活过来似的往他血肉里钻,月光突然变得刺目,他看见无数画面在眼前炸开:野猪拱土时獠牙震颤的频率,夜枭振翅时羽毛抖落的露珠,甚至岩缝里苔藓生长的轨迹。
这些画面拧成一股洪流灌进脑海,等他再睁眼时,发现自己正单膝跪在血泊里。
十七头野猪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每只都是咽喉处一道精准的刀口。
猎刀断成两截,刀尖还插在最后那头雄猪的眼窝里。
月光照在他颤抖的手上,掌心嵌着的青石己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个发烫的印记。
“原来不是灵石……”林玄舔了舔嘴角的猪血,腥甜里混着铁锈味。
他弯腰捡起块带血的碎晶,蓝光在指尖流转的刹那,昨夜狼群围猎的画面突然涌进脑海——三头狼包抄的角度,扑咬时的肌肉走向,全都清晰得仿佛亲身经历。
碎晶在掌心化作齑粉。
山风卷着血腥气掠过崖底,林玄忽然笑起来。
他踢开脚边的野猪头,对着月光张开五指。
那些不属于他的记忆在血管里奔涌,凝结成某种比刀锋更锋利的东西。
修仙界要测灵根,可谁规定猎户不能把獠牙当灵根?
崖底腾起的血雾裹着沙砾,在林玄眼前织成猩红的网。
他抹了把糊住眼睛的黏液,不确定那是野猪的脑浆还是自己的血。
断成两截的猎刀插在岩缝里,刀刃上黏着几缕蓝幽幽的晶丝——和三天前狼窝附近捡到的碎晶一模一样。
当时他就该察觉不对劲的。
***七日前,野狼谷。
林玄蹲在腐烂的松木后,看着母狼叼回半只血淋淋的岩羊。
狼崽子们欢叫着扑上去撕扯,掀翻的泥土里露出几簇蓝光。
等狼群散去后,他抠出那些嵌在腐根间的碎晶,最大的不过指甲盖大小,在月光下像凝固的磷火。
"瘴气凝的毒晶罢了。
"当他把碎晶摊在村里药婆面前时,对方用骨杖拨了拨晶石,"北山老坟地里常见,碰上伤口会往肉里钻。
"可当夜他就做了怪梦。
梦里自己变成那头母狼,在月光下穿越荆棘丛,每根毛都感知着风向变化。
醒来时掌心发烫,三道新鲜的抓痕横贯右手——和梦中母狼被荆棘划伤的位置分毫不差。
***此刻崖底的冷风灌进衣领,林玄盯着掌心蠕动的蓝晶丝。
这些细丝正从野猪尸体眼眶里钻出,蛇群般向他指尖汇聚。
最肥硕的那头雄猪颅骨开裂,露出核桃大的青石核心,表面布满血管状的金色纹路。
他突然明白这些畜生为何发狂了。
当第一缕晶丝刺入皮肤时,剧痛伴随着海啸般的记忆将他吞没。
他看见三百年前某个雨夜,天火撕裂青云洲苍穹,裹着青石的陨星坠入东崖。
崖底沉睡的野猪群被辐射的灵气侵蚀,獠牙在月圆之夜增生出晶簇。
它们世世代代拱食岩层,将陨石碎片磨成蓝晶,又在本能驱使下把晶核埋入幼崽颅骨——首到今夜被他打断这个轮回。
"原来不是石头成精……"林玄把青石按在还在渗血的伤口上,石芯突然睁开一只琥珀色的竖瞳。
无数古老画面在视网膜上炸开:他看到青石本体是某个上古修士的"灵感炉鼎",能吞噬万物灵性化为己用。
三千年前那修士渡劫失败,炉鼎裹着劫火坠入虚空,首到如今才重现人间。
野猪群发出最后的哀嚎,所有蓝晶丝在瞬间枯萎。
青石融化成一滩液态光斑,顺着血管流向心脏。
林玄感觉有千万根银针在骨髓里穿行,耳边响起修士残魂的嗤笑:"道骨天成?
老夫偏要教这天地看看,蝼蚁如何吞象!
"崖顶传来积雪崩塌的轰鸣。
林玄攀着岩缝往上爬时,发现自己的手指能抠进花岗岩半寸深。
月光下,昨夜被狼抓伤的左臂浮现出鳞甲状纹路——和雄猪獠牙上的晶簇纹理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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