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程羽便被柴房漏进的冷风激醒。
他瑟缩在霉味刺鼻的稻草堆里,凝望着梁柱间蛛网凝结的露水。
晨雾裹挟着丹鼎阁飘来的药渣焦糊味,在杂役院斑驳的砖墙上洇出青灰色水痕。
“新来的!
扫帚要握到晌午吗?”
李三猛地踹开半朽的木门,铜盆里隔夜的泔水泼在程羽脚边。
几只灰鼠从墙洞惊窜而出,撞翻了墙角摞着的《灵草图鉴》,那是程羽用三个月工钱从王老头那换来的残本。
程羽默默攥紧扫帚柄,青竹纤维刺进掌心的旧茧。
他佝偻着背开始清扫演武场,在青砖缝隙间仔细寻找昨夜外门弟子比斗时崩落的灵石碎屑。
当扫到第三十七块地砖时,指尖忽然触到温润的灵气波动——半粒米大小的火属性灵石正卡在砖缝里,其表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程师弟,膳房缺人手。”
陈师姐的声音从月洞门传来,她绯色的裙裾扫过石阶,腰间玉牌磕在青铜香炉上叮当作响。
程羽迅速用鞋底碾住灵石,低头应声时,瞥见陈师姐绣鞋上沾着的幽冥砂——那是只有后山禁地方有的矿物。
此时,程羽的心中不禁思绪翻涌。
三百年前那场丹炉爆炸的记忆突然浮现,当时作为天枢长老的自己,正是用火灵石做催化剂......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扫帚柄上勾画改良版聚灵阵的阵纹。
这些外门弟子恐怕永远想不到,他们随手丢弃的残渣能拼凑出《离火诀》的漏洞。
而李三心中则想着:那小子又在藏书阁墙角打转。
上次见他用野薄荷汁修补《灵草图鉴》,修补处的墨迹居然比原版更鲜亮。
得找机会把那本书扔进灶膛,杂役就该有杂役的样子。
赵管事也在观察着程羽:新来的杂役每日申时准时出现在废料房。
记录显示他这月拾取灵草残渣超常三成,但修为仍停留在炼气初期。
要么是蠢到不会提炼,要么......他的指节叩响黄杨算盘,第三颗算珠悄无声息地转向“疑”字位。
第七日寅时,程羽摸黑潜入废料房。
月光从气窗铁栅漏下,在他掌心聚成惨白的菱形光斑。
三十七种灵草残渣在陶罐里渗出诡异绿浆,底部沉淀着从十二块地砖刮下的灵石粉末。
“还差一味阴属性中和剂......”他忽然想起陈师姐鞋底的幽冥砂。
指尖蘸着药汁在罐身画出三道封灵符,这是三百年前药王谷失传的“锁灵咒”,能防止药性逸散。
在第五次提炼时,柴房门被李三用铁链锁死。
浓烟从门缝涌出,程羽蜷在墙角用湿布捂住口鼻,听着门外得意的笑声:“烧死你个偷药的!”
火光中,他摸到昨天藏在此处的寒铁碎片——那是从赵管事摔碎的茶壶上偷偷掰下的。
程羽将寒铁片卡进地砖缝隙,忍着灼痛在墙面刻出简易避火阵。
火星溅在手背烫出水泡,他却盯着阵法残缺的西北角露出笑意:“果然和《玄阵谱》记载的一样,乾位偏差三毫就会......”第七日黄昏,程羽跪在戒律堂的青石板上。
赵管事举起破碎的陶罐冷笑:“盗窃灵材该当何罪?”
门外忽然传来孙长老的咳嗽声,老人拄着蟠龙杖扫过程羽被灼伤的手指:“且慢,这罐底的残渣...可是用了九转回阳草的根须中和火毒?”
程羽垂首藏住眼底精光。
那根本不是什么回阳草根,而是他用鼠尾草伪造的。
但孙长老腰间晃动的青铜药杵,分明刻着三百年前天枢长老独创的“七星淬炼纹”。
当夜,程羽在破棉被里摊开掌心——三滴晶莹的灵液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这是用废料炼制的“伪筑基液”,服下后能在十二时辰内模拟筑基期修为。
窗棂突然被石子击中,王老头沙哑的嗓音随风飘入:“后山坟场...埋着上届杂役的《废丹录》......”远处丹鼎阁的炉火映红半边天幕,与程羽手中灵液的蓝光交融成诡异的紫色。
更鼓声中,隐约传来剑阁方向清越的凤鸣——那是向雪在月下练剑的破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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