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永劫无间

八年前的一场暴雨，带走了他的妻子，也冻结了他作为父亲的心。聂冰将丧妻之痛化作利刃，

一刀刀刺向最无辜的儿子。他以为是在惩罚那个"害死"妻子的孩子，

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为最残忍的刽子手。当八岁的聂志远蜷缩在病床上，

张被撕碎又粘好的画从孩子枕头下滑落时；当急诊室的警报声刺破夜空时——聂冰终于明白，

有些错，连死亡都无法弥补。第一章：暴雨夜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砸在窗户上，

发出密集的敲打声。聂冰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被雨水模糊的世界。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暴雨橙色预警，建议市民减少外出。"志远烧到39.5度了，

家里的退烧药过期了，我得去买。"苏婉匆匆套上米色风衣，发梢还滴着刚洗完澡的水珠，

在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聂冰转过身，眉头拧成一个结："等雨小点再去。

"他的声音低沉而克制，但手指已经在无意识地敲击着窗台。"不行，孩子烧得说胡话了。

"苏婉回头看了眼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的五岁儿子，小脸通红得像要滴血，

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黏在皮肤上，"我很快回来，你先用温水给他擦擦身子。

"聂冰的目光越过妻子，落在儿子身上。志远正不安地扭动着，小嘴微张，发出微弱的呻吟。

沙发旁边的地板上扔着几个用过的纸巾团和一支体温计。"叫个跑腿的不行吗？

"聂冰走向玄关，拿起手机。"这种天气哪有跑腿的？"苏婉已经换好了鞋，

"最近的药店就两个路口，我开车五分钟就到。"聂冰看着妻子纤细的手指搭在门把手上，

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等等，我跟你一起去。""你留下来照顾志远。"苏婉摇摇头，

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笑，"别担心，我带着伞呢。"门开了又关，带进一阵潮湿的风。

聂冰站在原地，听着妻子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他转身回到客厅，从卫生间拿来湿毛巾，

轻轻敷在志远滚烫的额头上。"妈妈...妈妈..."志远在半昏迷中呢喃着，

小手在空中无力地抓挠。"妈妈去买药了，很快就回来。"聂冰生硬地说，

手上的动作却不自觉地放轻了。他从未单独照顾过生病的儿子，往常这都是苏婉的工作。

十五分钟过去了，苏婉没有回来。聂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又给志远换了次毛巾。

孩子的呼吸更加急促，小胸脯剧烈起伏着。三十分钟后，聂冰开始频繁地看手机。

他拨了苏婉的电话，

却只听到机械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窗外的雨更大了，

像是有无数双手在拍打着玻璃。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聂冰阴沉的脸。

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吓得志远在睡梦中抽动了一下。聂冰站起身，

正要拿车钥匙出门，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请问是聂冰先生吗？

"一个男声问道，背景音嘈杂。"我是。"聂冰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这里是市中心医院急诊科，您妻子苏婉女士遭遇了车祸，

现在..."后面的话聂冰已经听不清了。他的耳边只剩下嗡嗡的轰鸣声，

像是有千万只蜜蜂在颅内振翅。他机械地安排好邻居照看志远，抓起车钥匙冲进了雨幕中。

医院的走廊灯光惨白，像一把利剑刺进聂冰的瞳孔。医生告诉他，

一辆超速的卡车在积水路段失控打滑，苏婉的车被拦腰撞上。

她甚至没等到救护车就..."她当时手里紧紧攥着一盒儿童退烧药。

"护士递给他一个沾着血迹的塑料袋，"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聂冰接过药盒，

塑料包装在他掌心里发出轻微的脆响。他的大脑拒绝处理这个信息——苏婉死了？怎么可能？

她只是出去买盒药，只是...他木然地办完手续，木然地回到家，

看到邻居阿姨正抱着已经退烧的志远看电视。孩子看到他，立刻挣扎着下地，

摇摇晃晃地跑过来："爸爸！妈妈呢？"聂冰低头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脸，

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就是这个小东西，就是因为他发烧，苏婉才会在暴雨夜出门，

才会..."妈妈...不回来了。"聂冰听见自己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志远眨了眨大眼睛，似乎没听懂："妈妈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我说她不回来了！

"聂冰突然咆哮起来，吓得邻居阿姨后退了一步，"她死了！因为你！

如果不是你非要今天发烧，她怎么会..."志远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落下。他小小的身体开始发抖，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

像是要尽可能缩小自己。邻居阿姨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聂先生，孩子还小，

不懂这些..."聂冰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胸中翻腾的情绪："抱歉，王阿姨。

今天谢谢您了。"送走邻居后，聂冰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手里还攥着那盒退烧药。

志远悄悄溜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整晚，聂冰都能听到从门缝里传出的压抑啜泣声。

第二章：葬礼与决裂苏婉的葬礼在一个阴沉的上午举行。天空虽然没有下雨，

却压着厚重的铅灰色云层，仿佛随时会坠落下来。聂冰穿着一身黑西装，

站在灵堂前接受亲友的慰问。志远穿着过大的黑色小礼服，紧紧攥着他的衣角，

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节哀顺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苏婉是个好人..."一句句安慰的话语在聂冰耳边飘过，却无法穿透他筑起的高墙。

五岁的志远还不完全理解死亡的含义，但他知道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当吊唁的人群逐渐散去，孩子终于忍不住仰起泪痕斑驳的小脸："爸爸，

妈妈是不是因为我才...""闭嘴！"聂冰猛地推开儿子，

声音大得让还在灵堂里的几个亲友都转过头来。他看着儿子踉跄后退时惊恐的眼神，

一种扭曲的快意从心底涌出，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非要那天发烧..."志远的眼泪凝固在脸上，他低下头，

小手不知所措地绞在一起。从那一刻起，他学会了在父亲面前保持沉默。回到家，

聂冰把苏婉的遗照放在床头，每晚对着照片喃喃自语，却对近在咫尺的儿子视而不见。

他机械地准备三餐，洗衣服，付学费，但从不拥抱，从不亲吻，

从不问"今天学校有什么有趣的事吗"。志远七岁那年，

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了一个小蛋糕，等聂冰到深夜。"爸爸，

吃蛋糕..."孩子怯生生地递上歪歪扭扭插着七根蜡烛的蛋糕，

烛光在他期待的小脸上跳动。聂冰正在整理苏婉生前最爱的诗集，头也不抬："放冰箱吧。

""可是...今天是我生日..."志远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

"我说放冰箱！"聂冰突然暴怒，一把打翻蛋糕，"你妈妈已经不在了！

别再妄想什么生日派对！"奶油溅在地板上，志远蹲下去一点一点擦拭，眼泪混进奶油里。

聂冰看着儿子单薄的背影，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但很快被更强烈的愤怒淹没——为什么死的不是这个孩子？为什么是苏婉？那天晚上，

志远在日记本上画了一幅全家福，在背面写道："爸爸今天又生气了，

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妈妈，你能告诉爸爸我很想他吗？

"第三章：渐行渐远志远八岁那年冬天，持续低烧两周。

班主任李老师第三次打电话给聂冰："聂先生，志远今天在课堂上吐了，体温38度，

建议您带他去医院检查。"聂冰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财务报表："他装的，就是想逃学。

""聂先生，"李老师的声音严肃起来，"志远这学期已经瘦了五斤，脸色很差。作为老师，

我怀疑...""李老师，"聂冰打断她，"我很忙，没时间陪孩子演戏。如果他不舒服，

医务室有退烧药。"挂断电话，聂冰揉了揉太阳穴。桌上摆着苏婉离世三周年的纪念相框，

照片里的她笑得那么温柔。聂冰突然想起早上出门时，志远确实脸色苍白，

但他以为那只是孩子不想上学的把戏。三天后，聂冰在公司加班到凌晨。手机震动，

显示"阳光小学李老师"。他皱眉接起来。"聂先生，志远在课堂上昏倒了！

我们已经叫了救护车，正在去市立医院的路上！

"聂冰的手指停在键盘上："他又在...""聂先生！"李老师几乎是喊出来的，

"孩子嘴唇都紫了！医生说可能是严重贫血或者...总之请您立刻来医院！

"聂冰赶到医院时，志远已经被推进急救室。李老师和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在走廊上等他。

"聂先生，"医生摘下口罩，"您儿子情况很不乐观。

初步检查显示他有严重贫血和免疫系统问题，我们需要做进一步检查，

但..."医生犹豫了一下，"孩子身上有一些旧伤疤和淤青，您能解释一下吗？

"聂冰愣住："什么伤疤？""背部和大腿内侧有多处已经愈合的伤痕，

像是..."医生斟酌着用词，"长期营养不良和压力导致的皮肤病变。

"李老师突然插话："志远这学期经常说头晕，体育课总是请假。

上周我发现他午餐只吃了一半就说饱了，把剩下的偷偷包起来放进了书包。

"聂冰感到一阵眩晕。他想起最近几次深夜回家，总能看到志远房间的灯还亮着，

听到动静又会立刻熄灭。他以为孩子只是在玩手机..."聂先生，

"医生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我们需要您签署一些检查同意书。另外，

心理科医生也想和您谈谈。""心理科？"聂冰的声音陡然提高，"我儿子没疯！

"医生和李老师交换了一个眼神："不是这个意思。但长期的身体症状往往与心理状态有关，

我们怀疑志远可能承受了过大的...""够了！"聂冰打断医生，"先做检查，

其他事情以后再说。"第四章：孤独的战士阳光小学三年二班的教室里，午休时间嘈杂喧闹。

聂志远独自坐在角落的位置上，小口啃着从家里带来的冷馒头。

自从上周李老师在全班面前说他营养不良后，同学们看他的眼神更加怪异了。"喂，

没妈的孩子！"一个胖乎乎的男生突然抢走志远桌上的铅笔盒，"你爸是不是也不要你了？

每次家长会都只有你没家长来！"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志远的手指紧紧攥住馒头，

指节发白。他想起上周家长会，他特意在通知单上画了小红花，

放在父亲的书房最显眼的位置。但那天晚上父亲回家时，通知单原封不动，

上面已经落了一层薄灰。"还给我。"志远站起来，声音很轻但很坚定。"哟，生气了？

"胖男生把铅笔盒高高举起，"想要就自己来拿啊！"志远踮起脚尖去够，

却被另一个男生从背后推了一把，踉跄着撞到课桌上。他的膝盖磕到桌角，

一阵尖锐的疼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看啊，他眼睛红了！要哭鼻子找妈妈了！

"胖男生怪声怪气地模仿婴儿啼哭，"可惜啊，你妈妈早就——"志远不知道哪来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