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隆冬子夜醒来的。
雕花木床硌得脊背生疼,喉间还残留着鸩酒的灼烧感。
檐角铁马在朔风中叮当作响,月光穿过窗棂,在青砖地上织出银白的蛛网。
"娘娘,该喝药了。
"琉璃盏盛着浓黑药汁递到面前,执盏的手背浮着暗紫色淤痕。
我顺着素白广袖往上看,对上一双含霜带雪的眸子——这是大胤王朝的太医院正沈时安,此刻他官袍下摆沾着夜露,显然刚从宫外赶来。
我没有接药,指尖摩挲着枕下藏着的银簪。
三天前我在追捕逃犯时坠下二十七层高楼,再睁眼就成了冷宫废后。
原主的记忆支离破碎,唯有这具身体上纵横交错的鞭痕提醒我:深宫里的杀机,比现代的子弹更淬毒。
"沈大人漏夜前来,恐怕不止送药这么简单。
"我盯着他腰间金丝蹀躞带,那上面本该悬着出入宫禁的玉牌,此刻却空空如也。
沈时安忽然笑了,烛火在他眉间跳跃:"三日前陛下咳血,太医院换了三次药方。
"他蘸着药汁在案几上写了个"叁"字,"今夜子时,乾清宫传了三次水。
"我瞳孔骤缩。
原主被废正是因巫蛊之祸,而萧景珩的咳血症,是三个月前北疆战事吃紧时突然发作的。
若按现代医学推算,慢性中毒的可能性......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如注。
沈时安的身影在闪电中忽明忽暗:"娘娘可还记得,去年腊月您亲手埋在梅树下的紫玉匣?
"我猛地站起,广袖带翻药盏。
赭色药汁泼在青砖上,泛起细密的泡沫——这不是治咳血的方子,是化骨散。
"沈时安,你可知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我拔下发间银簪抵住他咽喉,簪头雕着的凤目在雨声中泛着冷光。
这是今晨我在墙角发现的,簪身刻着极小的"景珩"二字。
年轻的太医令不退反进,任由簪尖刺破皮肤:"娘娘不妨猜猜,此刻养心殿的龙床上,躺着的是哪位新宠?
"他袖中滑落半片金箔,上面沾着朱砂写就的八字——竟与我的生辰完全相合。
惊雷再起时,我己握着凤簪冲出殿门。
雨幕中禁军铁甲森然,却在看到我手中金令时齐刷刷跪倒——那是方才沈时安塞进我掌心的,带着淡淡沉水香。
养心殿的蟠龙柱在闪电中如同活物,我踹开殿门的瞬间,鎏金香炉轰然倒地。
龙床上衣衫不整的美人尖叫着滚落,萧景珩苍白的脸在烛光中泛起妖异的潮红。
"陛下不是说,最恨被人算计么?
"我扯开绣着五爪金龙的锦被,指着他心口那道狰狞箭疤,"当年在北疆,这箭若偏三寸,今日坐在这龙床上的......"话音未落,腕骨己被铁钳般的手掌扣住。
萧景珩眼底血色翻涌,却在我举起凤簪时骤然僵住——簪身暗格弹开,半枚虎符正正落在他枕边。
"十万玄甲军昨夜己过潼关。
"我俯身贴近他耳畔,嗅到熟悉的龙涎香里混着曼陀罗的味道,"陛下猜,他们听虎符,还是听咳血的天子?
"暴雨拍打着琉璃瓦,更漏声碎在满地狼藉里。
萧景珩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震得胸腔剧烈起伏,嘴角溢出的血丝染红衣襟:"阿雪,你果然没让朕失望。
"他指尖抚过我腕间旧疤,那是原主为求他回头撞柱留下的。
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刀,剖开层层宫闱秘辛。
床幔外传来禁军统领的脚步声,我反手将虎符按进他掌心,在他骤然收缩的瞳孔中轻笑:"陛下,这局棋,臣妾陪您下到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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