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盘餐具漫天乱飞，人们高声叫嚷着，骂着些下流脏话，也有叫好声，连成一片，隐隐成了个包围圈，将圈子里的事物挡得密不透风。
也有人互相投掷食物，像是在发泄内心的激动，土豆泥和蔬菜糊装饰了单调的白色地板。
坐在座位上只能看见一大片明亮的橙红色，干脆就继续吃午餐，反正要看也挤不进去。
嫩黄色的布丁排着队，眨巴着豆豆眼，短手短脚顺着呼吸般起伏的地面和扭曲的桌腿向我奔赴而来，手里的塑料勺子裂开了大红嘴唇，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鲨鱼牙。
黑手游荡了一圈回来，端着满满一盘布丁，笑嘻嘻地分给我和艾伦。
后者正如临大敌地挖起一勺蔬菜糊往嘴里送，见他盘里快要见底，我又好心拨了点给他。
他有点委屈地抬眼望我，我美滋滋吃了块布丁。
“听话，小孩子不能挑食。”
我说。
艾伦是我们这里唯一的未成年——当然单指404囚室，19岁，要再过两年才到法定饮酒年龄*，听说他原来所在的废土八区鲸背之城20岁就算成人，那也还差一年呢。
他进来的比我早，我当初新入狱时，刚来得及看清另外五位狱友的脸，感慨一句这男女不分的小破监狱是不是按脸分的牢房，就给人提起来打量了一下，十分之以貌取人。
“那么，我们现在有两个未成年了？”
我当即爆炸，揪着衣领上的牌牌就给那个以貌取人的俄罗斯混球看，己经可以法定饮酒了。
那混球这才作罢，还狐疑地又看了几眼，说了句“好吧”。
我品了又品，终于从话里又品出话来，整句话都透露着三个字：我不信！
我身边坐下一个壮硕的橙红色，盘子里的布丁少了一个，正被那个俄罗斯混球咬在嘴里。
医生和Ven也坐了下来。
架果然是打完了的，一摊橙红色正倒在地上呻吟，热闹看得尽兴回坐的一些人发现布丁不翼而飞，小声诅咒着要和偷窃者的母亲和祖母发生肉体恋爱，可惜不敢让黑手听见。
浑球别里科夫把我的布丁又抢了一块，我仅剩下了一个独苗苗，赶紧塞进嘴里。
我真是恨不得像他的名字一样把他塞进套子里去。
艾伦小朋友终于解决了自己的蔬菜糊，高高兴兴地享用布丁，见我看过来，他不舍地要将最后一块布丁分我一半，我摇摇还不太忍心，充满爱怜地决定明天再分给这个正长身体的可怜孩子一些蔬菜。
黑手、医生和Ven的盘子更是比我还干净。
我终究还是没有再吃到布丁，只好转而看向那个被别里科夫暴揍的倒霉蛋儿。
那人是个秃子，从庞大的身躯可以看出应当颇为强壮，听说是个新人，怕是计划在这里立威的。
有几个人畏畏缩缩看着那边，想是那人小弟，有些惧怕别里科夫便不敢过去。
说起来，一上来就挑衅别里科夫，倒令我有几分意外。
这俄罗斯混球看着就一脸凶相，怎么也不是个好惹的，那人也偏挑了他，可见是个呆呆，一点眼力也没有的。
也是同一个餐厅同一个场景，入狱的第二天，我和一个女人抱在一起滚在了地上。
当时诱因为何我不大记得——她揪着我的头发，我的脸和地面进行了猛烈的亲密接触，黏稠的铁锈味流体充塞了我的鼻腔，沉闷的“咚咚”声一下一下很有节奏。
只感觉口腔里一阵异样的松动，舌头舔了几下，一小粒硬物掉了下来。
眼前像坏了的液晶电视，“滋滋”闪了几下，充塞了五彩的色块。
我手上猛一用力，一大把黑色被抓得下垂了垂，她用力把我的头扣在了地上，转用另一只手去抓我的手腕.最后的印象是手指插进牛奶布丁里的触感和盖过了所有声音的凄声嚎叫，强力的电流让我眼前黑了下去。
后来我醒来是在医务室，医生在给我右手腕缠绷带，我伤了鼻子上的软骨，掉了一颗牙，左手骨折，右手大动脉好像破了，当时倒没觉得有多疼。
所幸，架是打赢了的。
我在医务室的床上躺了十天，盯着天花板上的色块，在一座海岛上杀死了条马克巨龙，又反手把公主也杀了，带着尸体回上去当了女王。
医生当时给我打夹板的力道极重，几乎整条手臂都没了知觉。
他是我们404囚室唯一一个被收编的，废土降临之前是个职业外科，监狱里大概是觉得用他能省下请一个外科医生的钱，于是一人得道，我们这些鸡犬也跟着沾了些光。
但他医治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考虑过我们这些伤员的感受，包扎比伤口本身还要疼，手段简单粗暴，可见是个庸医。
杀人有暇，他总和我们待在一起。
至于为何入狱，他闭口不谈。
一阵铃声响起，所有人都站起来，由蛤蟆人押着去放风。
我熟练地找了个角落，舒舒服服地蹲下来，艾伦在我身边席地而坐，看一本和机械构造有关的书。
艾伦算是我在监狱里认识的第一人。
俄罗斯人甫一放下我，他就凑过来和我打招呼，于是我便知道他叫艾伦·维尔（在英语中是鲸鱼的意思），而那俄罗斯浑球叫别里科夫·伊万。
我躺在医务室的十天，他偷偷来看过我几次。
医生可能是知道的，艾伦每次来都借口肚子痛，而医生一次都没有戳破。
小孩有点话痨，大概也是怕我无聊，嘴上也没个把门，把自己的事迹竹筒倒豆子似地和盘托出。
美国男孩，废土降临之前上中学，学习不错，算是比较经典的“美式书呆子”。
降临日后那块地方八区的鲸背之城，隔壁七区就是一个赛博朋克和蒸汽朋克奇妙融合的机械之都，他在那做一个古怪机械师老头的学徒做了三年，精通各种有趣的机械小玩意。
算是移民的后代，祖父是爱尔兰人。
他这样真像个刚从象牙塔出来的少年，一腔热忱，也难怪别里科夫曾揪着我的领子警告我别想着骗艾伦。
虽说他会被关在属于“重点关照区”的404囚室，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小白兔，但他的“危险”，绝对不包括心机和演技——再说，我又能骗他什么呢？
真正精于此道的是黑手。
他原名叫汤姆，虽然他有头发也有鼻子，也不会“欸嘿嘿”地笑，追杀一个额头上有闪电疤的小男孩。
但他同样不喜欢别人叫他这个名字，只愿意我们叫他“黑手”。
他是个骗子、演员、赌徒，基本上有赌局的地方就有他的身影，而且他几乎稳赚不赔。
记得有一次医生给我们带回来一副狱卒遗落在医务室的扑克，别里科夫底裤都险些被他赢走（不得不说，干得漂亮——我还挺期待这一幕的呢）。
两队蚂蚁狭路相逢，它们发现了同一块掉在草丛中的水晶玻璃硬糖，想是某个狱卒无意之间落下的。
嘿，连蚂蚁都有糖吃，太不公平了！
“可是你今天己经吃了五个布丁了， 蜘蛛。”
艾伦听见了我无意间说出来的话，叹了口气。
我冷哼一声：“你吃了七个。”
404囚室的囚徒们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布丁。
我们甚至可以为此大打出手。
一队蚂蚁建议大家均分，另一队显然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巨人的脚从天而降，破坏了战场。
幸存的蚂蚁西散开来。
耳畔的人声嘈杂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 己经演变成了一场群架。
一个年轻女人揪住了另一个女人的长发，将其掀翻在地上。
我有些口干舌燥，不禁舔了舔嘴唇。
————————————目前可以公开的情报：大家交流使用的都是“废土语”这种官方通用语言，这在如今的废土几乎是每人的必备技能。
所以尽管大家来自各地，不会有什么交流障碍。
这种语言全靠实打实学习而来，且并不存在什么泛用的翻译器，故而有口音在所难免，不过可以通过后期训练削减口音可能带来的不利影响。
废土分为十五个区，其中八区在原北美一带，被海洋所吞没，人们生活在水中的大气泡内。
404全员都爱吃布丁作话有女主的大头线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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