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哐当砸在地上的瞬间,萧沉闻到了混合着铁锈与消毒水的气味。
走廊尽头传来 犯人的笑骂,像一群夜鸦在撕扯腐肉。
他攥紧衣角,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是2005年的深冬,距离他替赵虎顶下故意伤害罪,刚好过去七十二小时。
“新人,滚过来。”
沙哑的嗓音从左侧监房渗出。
萧沉抬头,看见铁栏后悬着一只纹身遍布的手臂,指节敲着栏杆,金属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他想起入狱前赵虎说的话:“第三看守所分南北两区,南区老大‘刀疤熊’坐过十年牢,北区‘眼镜蛇’玩刀比玩骰子还溜,你谁也别惹。”
然而麻烦从不挑人。
当萧沉抱着塑料盆走向水房时,三个人影堵住了去路。
为首的光头男人咧嘴一笑,喉结处纹着半截断刀:“听说你替人顶罪?
挺讲义气啊。”
他猛地挥拳,萧沉本能侧头,拳头擦着眉骨砸在墙上,疼得他踉跄半步。
“老子最烦装清高的货。”
光头身后的瘦子突然踹向他膝盖,萧沉扑通跪地,盆里的牙刷毛巾散落一地。
第三个人捡起牙刷,蹲在他面前慢悠悠掰成两段:“想活命,今晚去北区给熊哥磕三个头,顺便把裤腰带解了——新人嘛,总得交点‘保护费’。”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三人骂骂咧咧散去。
萧沉盯着地面的水迹,倒映着自己苍白的脸和额角渗出的血。
他想起十五岁那年,赵虎为他揍跑收保护费的混混,那时他躲在巷口浑身发抖,连句“谢谢”都不敢说。
现在赵虎在外面替他照顾母亲,而他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连牙刷都保不住。
深夜,监房的铁窗漏进一丝月光。
萧沉蜷缩在潮湿的床板上,忽听隔壁传来压抑的呻吟。
他蹑手蹑脚凑近铁栏,看见斜对角监房里,白天那个瘦子正用皮带抽打一个蜷成虾米的少年,少年背上的血痕触目惊心。
“让你偷老子的烟!”
瘦子的皮带带扣砸在少年后颈,少年闷哼一声,咳出的血沫染红了地面。
萧沉的指甲深深扎进掌心,突然想起母亲在电话里的哭声:“小沉,咱不惹事,熬过去就好……”皮带抽打的声音还在继续。
萧沉盯着自己床板下的铁支架,突然想起入狱时在储物间看见的场景:北区老大“眼镜蛇”靠在墙角,用刀片削苹果,刀刃反光映出他眼尾的疤痕,而他脚边跪着个断指的犯人,浑身发抖却不敢抬头。
“啪——”瘦子的皮带突然断裂。
他咒骂着甩了甩手腕,转身时看见萧沉不知何时站在监房门口,手里攥着从床板拆下的半截钢筋,钢筋尖端还滴着铁锈色的水。
“你算哪根葱?”
瘦子瞪圆眼睛,伸手去摸腰间的自制匕首。
萧沉没说话,钢筋己经砸在他手腕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混着惊呼在夜里炸开。
另一个帮凶扑上来时,他侧身避开,钢筋横扫在对方膝盖上,对方惨叫着跪倒在地。
少年蜷缩在角落,看着这个白天还唯唯诺诺的新人,此刻像换了个人。
萧沉踩住瘦子的手腕,钢筋尖端抵住他咽喉:“再动,就把你喉咙戳穿。”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冷,仿佛从铁窗的阴影里冻出来的。
监房外传来脚步声,萧沉松开手,将钢筋踢进床底,转身时己换上惊恐的表情。
值班狱警推门进来,看见满地狼藉和呻吟的瘦子,怒喝:“怎么回事?”
瘦子抬头想说话,萧沉突然指着他大喊:“他、他说要杀了我!”
少年立刻跟上:“警官,他们要抢我们的东西,还打人……”狱警皱眉看向瘦子:“又闹事?
去禁闭室!”
看着被拖走的瘦子,萧沉回到自己监房,后背抵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
掌心的血己经凝固,他盯着铁窗上的月光,忽然笑了——原来有些东西,比恐惧更能让人清醒。
这一晚,南北两区都听说了新来的“软蛋”新人,在水房暴揍了北区的两个喽啰,还敢向狱警告状。
而萧沉不知道的是,当他在铁栏后擦去脸上的血迹时,二楼值班室里,戴着金丝眼镜的狱长正翻看着他的档案,手指停在“替人顶罪”的记录上,嘴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铁门再次锁死的瞬间,萧沉摸向枕头下藏着的半截牙刷——这是他用三餐的馒头向隔壁老人换来的。
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他不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而是这牢笼里,第一只开始磨爪的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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