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火灯笼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光影,江夜离的呼吸在骨瓷面具后凝成白雾。
鬼市狭窄的巷道里,檀香与腐肉的气息诡异地交融。
"往生笺不是这样用的。
"谢无咎突然扣住他的手腕,玉扳指硌得生疼。
玄色广袖拂过摊位,那叠浸着彼岸花汁的纸笺瞬间化作灰烬。
摊主獠牙毕露的怒容在接触到谢无咎腰间鎏金令牌时,扭曲成谄媚的笑。
江夜离挣开桎梏,指腹擦过袖中藏着的半块青铜罗盘。
这是他三天前在往生台废墟找到的,盘面二十八宿逆位排布,中央凹陷处残留着暗红血迹。
"谢大人管得真宽,"他故意拖长语调,"连生魂怎么烧纸钱都要过问?
"话音未落,整条长街的灯笼倏然熄灭。
刺骨阴风中传来锁链拖曳声,十七道猩红符文在半空亮起。
谢无咎的银发无风自动,袖中飞出十二张朱砂符咒结成剑阵。
"闭眼!
"他旋身将江夜离护在怀里,桃木剑柄撞得肋骨生疼。
厉鬼的尖啸贴着耳畔划过,江夜离在眩晕中看见记忆碎片如琉璃迸溅。
三百年前的雨夜,同样的檀香气息,有人用染血的手指在他眉心画下符咒。
再睁眼时,谢无咎的佩剑正钉着个不断抽搐的鬼影,那东西腹腔裂开,露出密密麻麻的记忆光球。
"噬忆鬼母。
"谢无咎剑尖挑破鬼影天灵盖,荧蓝魂火中浮出半枚残破官印,"果然和判官司有关。
"他转头时,一缕银发擦过江夜离颈侧,冷得像深潭寒玉。
江夜离忽然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青铜罗盘在袖中发烫。
方才惊鸿一瞥的魂火里,分明映出谢无咎戴通天冠的模样——那顶象征冥府最高审判权的冠冕,早在两百年前就随崔珏大人一同消失了。
谢无咎指尖凝起冰霜,将噬忆鬼母腹腔中滚落的记忆光球封入琉璃瓶。
荧蓝幽光映着他侧脸,在眼尾拖出一道细长的影,像是朱砂笔描了半阙残泪妆。
"判官司的追魂印不会平白出现在鬼市。
"江夜离用罗盘边缘挑起半枚官印,青铜锈迹下隐约可见"陆"字篆文,"三百年前执掌善恶簿的陆之道,不是早就魂飞魄散了吗?
"银发引魂使忽然掐住他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节。
谢无咎瞳仁泛起鎏金色,玄色官服上暗绣的狴犴纹路游动起来:"生魂不该知道这些。
"剧痛从腕间首窜天灵盖,江夜离却勾起嘴角。
袖中青铜罗盘发出嗡鸣,盘面逆位的危宿星陡然亮起,谢无咎发间玉簪应声碎裂。
无数记忆碎片如利刃破空,在两人之间掀起血色风暴。
江夜离看见燃烧的城楼。
玄甲将军跪在暴雨里,怀中抱着个眉心点朱砂的少年。
二十八道镇魂钉贯穿将军脊背,钉尾缀着的青铜铃铛沾满泥浆。
少年手腕系着半枚罗盘,裂纹中渗出星辉般的光。
"谢怀安!
"记忆中的嘶吼与现世重叠,江夜离惊觉自己正攥着谢无咎的衣襟。
往生台废墟里捡到的罗盘悬浮半空,盘心血迹化作丝线,将两人命门要穴相连。
鬼市地面开始塌陷,无数苍白手臂从裂缝中伸出。
谢无咎并指斩断血线,桃木剑在空中划出七星阵:"戌时三刻方向,跑!
"江夜离撞开一扇描金漆门,腐臭扑面而来。
这是间当铺,博古架上摆满装着记忆的琉璃盏。
最顶层的紫檀匣正在渗血,盒盖上赫然烙着江氏宗族的徽记——那是他家族祠堂里供奉了百年的纹样。
"客官典当什么?
"柜台后转出个戴圆框眼镜的老者,镜片后没有眼睛,只有两团跳动的鬼火。
他手中算盘珠子是人骨做的,拨动时发出婴啼般的声响。
谢无咎的符咒追着噬忆鬼母残魂轰开屋顶,月光混着记忆光瀑倾泻而下。
江夜离趁机攀上博古架,指尖触到紫檀匣的瞬间,三百张往生笺从匣中喷涌而出。
笺上字迹遒劲,与他毕业论文上的批注一模一样。
"小心!
"谢无咎的警告被爆炸声淹没。
江夜离在气浪中坠落,却跌进冰冷的怀抱。
玄色广袖笼住他周身要害,二十八星宿在两人头顶结成光网。
噬忆鬼母的残魂在光网中尖啸,渐渐显露出判官司文书的官袍纹样。
"原来陆判官是这样清理叛徒的。
"谢无咎冷笑,剑尖挑起鬼母残魂额心的朱砂印。
那印记突然化作毒蛇,顺着桃木剑窜向他眉心。
江夜离本能地掷出青铜罗盘。
盘心血线如活物般缠住毒蛇,危宿星位迸发的青光中,浮现出谢无咎戴枷锁受雷刑的幻象。
鬼母残魂发出最后嘶吼:"谢大人当年私放生魂,如今又要重蹈覆辙么?
"整间当铺开始坍缩,谢无咎抓着他撞破后窗。
黄泉河水在脚下翻涌,摆渡人的灯笼在迷雾中明灭。
江夜离抹去嘴角血迹,掌心的往生笺浮现出血字——子时三刻,往生台,真相在镜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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