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湿浸透了图书馆的红砖墙，陈默站在二楼窗边，看着雨水在爬山虎叶片上汇聚成晶莹的溪流。
三天前的暴雨夜，他和林小满蜷缩在教学楼天台观测铱星的画面，此刻正随着雨声在玻璃上晕染开来。
"在看什么？
"带着柑橘香的气息突然靠近，陈默手一抖，习题册里夹着的糖纸飘落在地。
那是那天林小满包铱星轨迹图的玻璃糖纸，此刻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光。
林小满弯腰捡起糖纸，指腹摩挲着上面用铅笔标注的经纬度："原来你留着这个。
"她的马尾辫扫过陈默的手背，惊起一串细密的电流。
"我、我来还书。
"陈默慌乱地举起怀里的《航天器轨道力学》，书脊内侧的借阅卡上，林小满的名字出现了二十七次。
当他发现这本书时，那些被铅笔涂改过的借阅日期连起来，正好是近三年所有铱星过境的时间。
林小满的耳尖泛起淡粉色："班主任要是知道我在看这个......""今晚有双子座ε流星雨。
"陈默突然打断她，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窗台上的青苔，"最佳观测点在城郊鹤鸣山，光污染指数2级。
"他说完就后悔了，这是昨晚背了三十遍的台词，此刻却干涩得像粉笔划过黑板。
空气突然安静，只有雨滴在窗台弹奏着忐忑的节奏。
林小满将糖纸夹回习题册，忽然指着窗外："你看那片爬山虎。
"陈默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暴雨后的藤蔓正在疯长，嫩绿的触须缠绕着生锈的消防梯，在灰蒙蒙的天空下织成一张巨大的网。
"像不像太空电梯的缆绳？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上周我在NASA官网看到篇论文，说2045年可能......""陈默！
"教导主任的怒吼撕裂了雨幕。
张子轩斜倚在楼梯口，手里晃着陈默落在教室的笔记本——那上面画满了各种航天器的三视图。
"王老师说你在图书馆看闲书。
"张子轩的目光扫过林小满泛红的脸颊，忽然扯下笔记本的某页，"原来我们年级第一的优等生，整天在研究这些没用的东西？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张纸上不仅有他设计的微型卫星草图，还有林小满用紫色荧光笔写的演算公式。
两个不同字迹的碰撞，在晨光中交织成某种秘而不宣的默契。
"还给我。
"他第一次在张子轩面前挺首脊背。
雨水顺着发梢滴进衣领，却浇不灭胸腔里沸腾的灼热。
张子轩嗤笑着把纸页举高："我们的书呆子居然会生气？
有本事就......"话音未落，林小满突然夺过那页纸。
她的动作太急，马尾辫散开几缕发丝，在潮湿的空气中划出优美的抛物线："这是去年全国青少年航天创新大赛的特等奖作品，张同学。
"陈默愣住了。
他从未告诉任何人自己用化名参赛的事。
"评审组主席是我舅舅。
"林小满将纸页仔细抚平，"需要我现在视频连线确认吗？
"她掏出手机，锁屏壁纸是猎鹰九号发射的瞬间，橙红的尾焰照亮了她眼底跳动的星光。
张子轩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他甩开笔记本转身离去时，封皮里滑落一张浅蓝色的信笺——那是他准备送给林小满的情书。
雨不知何时停了。
阳光刺破云层，将爬山虎的投影烙在斑驳的墙面上。
林小满蹲下身整理散落的图纸，忽然轻声说："你知道为什么铱星系统要设计成66颗卫星吗？
"陈默下意识接道："因为6个极地轨道面，每个......""因为66在易经里代表坎为水。
"她抬起头，发间沾着晶亮的水珠，"就像我们此刻站在暴雨后的阳光里。
"陈默感觉有蝴蝶在胃里扇动翅膀。
当他发现林小满正在用他的铅笔，在卫星草图上补画缠绕的藤蔓时，那些藤蔓恰好连成了函数图像的模样。
黄昏的图书馆响起闭馆音乐。
林小满将《航天器轨道力学》放回顶层书架，忽然转头问道："鹤鸣山要带什么？
""诶？
""不是说去看流星雨吗？
"她狡黠地眨眨眼，"我准备了双筒望远镜，但你得负责解说的部分。
"陈默的指尖深深陷进掌心。
他看着林小满蹦跳着消失在旋转楼梯的身影，忽然发现那本航天专著的书架背面，贴着一张泛黄的便利贴。
上面是林小满三年前的笔迹：”希望有一天，能和看懂这些公式的人一起看星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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