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在虚无中沉浮,周遭浓稠的墨色如同融化的沥青,充斥着他视线所及的一切方向。
“我在哪?!”
林深茫然无措,在这巨大的黑暗中不断下坠。
仿佛坠了许久,又好像只是瞬间,林深的视线尽头出现了一丝光亮,亮度随着他的下落不断增强。
那是一口悬浮在墨色深渊里的金色巨钟,耀眼的钟体表面布满细密的裂纹,每一道裂痕里都在不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在虚空中凝成蛛网般的血管。
钟摆每一次晃动,都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尖啸,像是千万根钢针刮擦着林深的神经。
"救…命…"林深在巨钟富有节奏的啸鸣声中愈加痛苦,他的喉咙发不出声响,瞳孔倒映着巨钟被无形力量撕碎的瞬间。
青铜碎片如流星般西溅,却在即将触及他的刹那冻结,如倒流的沙漏般重新聚合成完整的钟体。
裂纹中渗出的红色黏液,此刻竟凝结成无数只布满血丝的眼球,它们的瞳孔深处隐约闪烁着一串串幽蓝色的数字。
又是一阵刺耳的啸鸣,这次林深听清了,那声音竟是婴儿的啼哭混杂着骨骼碎裂的脆响、是老人嘶哑的哀嚎缠绕着机械齿轮的摩擦声。
墨色突然沸腾,化作利齿状的尖刺涌向他的眼球。
林深动弹不得,只好闭上双眼等待黑暗的降临。
在即将被吞噬的刹那,林深感到有冰凉的手指抚过后颈,少女的呓语声穿透混沌,斩破周遭的尖啸,异常清晰:"记住,当钟摆第七次碎裂……"林深猛地睁开眼,额头重重磕在课桌上。
教室里刺眼的白炽灯光晃得他眼前发花,空气中的灰尘在光线中飘浮,如同刚才梦境中破碎巨钟的碎片。
意识慢慢聚拢,林深听到后排同学压抑的嗤笑像隔着水幕般朦胧。
他摸向后颈,指尖触到一层细密的冷汗——那里仿佛还残留着梦中少女指尖的温度。
"林深!
"一颗白色粉笔突然在视野里急速飞来,在他的课桌上弹起一道白痕,"每天上课就知道睡觉!
站起来!
《滕王阁序》最后一段你背一遍!
"语文老师扶了扶金丝眼镜,镜片后愤怒的目光扫过林深桌上歪扭的刻痕。
林深撑着课桌起身时,发现桌面的木纹缝隙里仿佛在渗出暗红色液体,像极了巨钟裂痕渗出的黏液。
"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他的声音有些卡顿,教室后墙的挂钟发出细微的金属嗡鸣,秒针在"墟"字出口的瞬间停滞。
余光一扫,他看到同桌许明阳拿着钢笔的右手顿在半空,笔尖的墨水滴落在试卷上洇出黑洞般的污渍。
前排几个女生交换眼神,窃窃私语中漏出"这人也太唐了","怪不得爹妈都不要他"的字眼。
"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
"林深按住愤怒,自从三年前父母离奇失踪并背上了“实验室爆炸事故罪魁祸首”的罪名后,同学们对他渐渐充满了敌意,总是以各种方式试图激怒林深。
他强迫自己继续,余光瞥见窗外的梧桐树影投在同桌许明阳的课桌上,枝桠轮廓诡异地扭曲成钟摆形状。
当他背到"钟鸣鼎食之家"时,日光灯管突然频闪,许明阳的钢笔"啪"地炸开墨囊,黑色墨点溅满白色校服前襟,宛如梦中的血丝眼球。
"不愧是邪恶科学家的儿子,"后排传来压低的笑声,"连背书都能引发事故。
"林深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的刺痛让他清醒。
许明阳突然站起身,有力的右手重重按在他肩上:"老师,林深好像有点不舒服,我带他去医务室看看。
"肩胛骨处的皮肤突然灼痛,林深转头看向许明阳,对方袖口露出的银色腕表——表盘上似乎刻着一串数字,但一晃眼就消失不见。
放学铃声响起时,夕阳将走廊染成血色。
林深在储物柜前驻足,不知是谁在生锈的锁孔里塞进了半张烧焦的纸片。
他捏着边缘将纸片抽出,一行潦草的字迹映入眼帘:"7月7日,暗物质实验数据异常,许教授坚持继续..." 纸片边缘的日期是三年前,正是林深父母离奇消失,也是许明阳父亲在研究所爆炸事故中去世的日子。
“是明阳塞的吗?”
林深思忖到,“他原谅我了?
许教授坚持继续……难度当时的爆炸是因为…”"这不是林大天才吗?
"正当林深陷入深思时,三个男生不知何时围堵在了他的身边,为首的高个男生手里拿着一截拖把头,林深认出那是常年放在一楼男厕所的拖把,上面浸染着焦黄色尿渍。
"听说你爸搞得那场爆炸把整栋楼都烧穿了?
炸死了很多人,自己却跑的没影了?
"林深将纸片塞进书包,锁口的锈迹仿佛顺着纸片蔓延到了指尖。
“滚蛋。”
林深盯着对方的眼睛,“我不认识你,不要没事找事。”
“哟呵,”高个子男生发出嗤笑,“小畜生还挺嚣张,老子今天就让你认识认识!”
话音未落,男生手中的拖把头就带着一阵腥臭味向林深脸上呼来。
林深没有退缩,他首接用手接住了那滴着不明液体的拖把头,并顺势一把将它扯了过来,这几年常常被霸凌的他早己明白,退缩的唯一结果就是对方的变本加厉。
这是一场林深早己习惯的战斗,虽然被揍得满脸伤痕一身污臭,但对方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一个个都被尿渍拖把来了一场洗礼。
当林深拖着书包走出校门时,周围的同学纷纷避让,压低的辱骂声和嘲笑声仿佛和梦境巨钟的尖啸声一样刺耳。
林深抬头远望,今天的天空总感觉有些异样,夕阳在视野尽头处只剩下半个模糊的轮廓,映照着傍晚的天际线,如泣血一般诡异而美丽。
"同学,你还好吗?
" 正当林深开始有些失神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梦境中一般,周遭的喧哗聒噪在瞬间被压低到了背景里。
林深循声转头,一个少女在身后伫立着望着他,夕阳映在她的身上不再诡异,而是仿佛给少女披上了一席橘色的光纱,不知为何,林深心头竟涌出一股莫名的熟悉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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