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外的五十里驿站在狂风中像艘将沉的破船，驿丞颤抖着举起油灯，昏黄光线扫过马棚 —— 具无头尸体端坐草料堆上，玄铁铠甲布满绿锈，护心镜刻着前朝羽林军的蟠龙纹。
尸身左手紧握半块虎符，断颈处整整齐齐，仿佛头颅是被什么神兵利器瞬间削去。
沈鹤鸣的马车在黎明前赶到时，黄沙正掩埋尸体的靴尖。
他展开《甘石星经》，将铜制星盘压在尸体腰间玉带上："戌时三刻北斗七星的天璇位正对驿站旗杆。
凶手特意把尸体摆成北斗破军星的方位，这是要借星煞之气养尸。
" 银刀刮下铠甲缝隙的绿色粉末时，他瞳孔骤缩："这不是铜锈... 是孔雀胆！
"陆九渊在驿站更房翻开发霉的打更簿，某页被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七月初三子时，更夫赵五记录有黑衣人七次经过马厩。
" 他指尖划过炭笔写的 "柒" 字，突然用茶汤泼湿纸页 —— 墨迹晕染出另一个被刮去的 "叁" 字："有人篡改过巡夜次数！
赵五那晚根本不在驿站！
"当陆九渊推开柴房时，哑奴正用烧火棍在地上画着古怪符号。
老驿丞叹气："这哑巴来驿站二十年从不出声..." 突然，哑奴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哼出的调子让沈鹤鸣手中的茶盏砰然落地："这是《大傩舞》的祭神曲！
只有河西节度使的祭祀才会用这种古调！
""尸体背部尸斑呈现双重扩散。
" 沈鹤鸣将宣纸覆在尸背拓印："首次尸斑形成于寅时，但腿部尸斑却在辰时加重 —— 说明有人寅时杀人后，辰时又将尸体从卧房搬到马厩。
" 他忽然切开死者小腿，肌肉纹理间渗出黑血："看这凝血程度，凶手搬运时尸体己经僵硬超过三个时辰！
"在铠甲夹层找到的半截青铜剑刃上，饕餮纹的眼睛镶嵌着波斯琉璃。
陆九渊用绢布裹住剑柄残存的铭文："武德九年将作监制... 这是高祖时期羽林军的佩剑！
" 狂风突然卷起沙粒击打窗棂，远处传来狼嚎般的号角声 —— 那是敦煌方向特有的铜角示警声。
"这具尸体至少死了二十年。
" 沈鹤鸣用银针戳破死者指甲，黑血中浮出几粒朱砂："但皮肤下的肌肉组织却保持着新鲜弹性。
" 他忽然解开死者内衣，心口处赫然纹着半朵并蒂莲："二十年前河西节度使府的亲兵，每个人都有这个纹身。
"陆九渊猛然想起长安贡院案中那截带饕餮纹的燕尾镖，此刻正与剑刃上的纹路严丝合缝。
驿站外的风沙骤然加剧，吹开了墙上斑驳的旧账 —— 某页记载着 "敦煌商队运送青铜鉴" 的条目，墨迹与长安铜匣密报上的如出一辙。
杜蘅的盲杖突然在旧账上停顿，指节摩挲着 "青铜鉴" 三字的凹痕，袖中残页的通关文牒被他暗中卷成细条。
"他们在找三件东西。
" 沈鹤鸣将星盘碎片与虎符拼接，露出的缺口刚好能嵌入某种圆形器物："羽林虎符、武德断剑、还有..."杜蘅突然用盲杖敲出《大傩舞》的节奏，低吟道："虎符配玉玺，断剑镇龙脉..." 他的指尖在虎符缺口处反复摩挲，仿佛在回忆某种熟悉的纹路。
"敦煌商队被劫的青铜饕餮纹鉴。
" 陆九渊抽出唐刀，刀身映出窗外飞沙中若隐若现的黑影。
哑奴突然扑向油灯，在火焰中发出凄厉的笑声，他烧毁的纸灰里飘出半张残缺的通关文牒，落款处盖着早己撤销的河西节度使大印。
杜蘅暗中用盲杖扫过飘落的纸灰，杖头铁环勾住半片焦黑的通关文牒。
他将残片贴在掌心，凭借触觉记忆下上面模糊的长安城防图轮廓。
狂风掀开屋顶的茅草，露出房梁上悬挂的青铜铃铛。
沈鹤鸣的银针在铃口处变黑："这是赶尸人用的摄魂铃。
" 他忽然注意到尸体的右手姿势，僵硬的手指正指向驿站水井。
当陆九渊捞起井底的陶罐时，里面赫然装着三颗骷髅头。
其中一颗的下颌骨刻着极小的铭文："武德殿值夜卫韩..." 话音未落，驿站所有油灯突然熄灭。
黑暗中传来铠甲摩擦声，那具无头尸体正缓缓站起，断颈处渗出的黑血在沙地上画出饕餮图案。
杜蘅在黑暗中摸到驿站的木质梁柱，用盲杖在树皮上刻下星盘碎片的纹路。
他的指尖渗出鲜血，在树皮上留下带血的盲文符号："玄武门・鬼宿位"。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