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林和宝义正赶着马车去给主家孟广路的小舅子送粮食。
一路上，宝义对于昨天晚上又见到的孟广禄的闺女还是念念不忘，他没玩过女人，孟荷是他眼里最俊的，他迷恋孟荷好久了，这事也就崔大林知道。
崔大林他爹活着时候就给孟广禄干活，爹娘死时候他才十西，孟广禄就把他叫到家里吃住。
说起来孟广路不是活菩萨，他再是有钱有地，那也不是粮食多到没处扔的地步。
之所以对他格外照顾，不过是看崔大林打小就忠厚本分体格又好，家里那个儿子就跟他要好，别人看来可不像少爷和长工，倒像是亲兄弟。
儿子只顾读书，要不给他培养个帮手，将来家里的这些地还不得白白扔给那个狼一样的女婿。
再者崔大林家里没有人拖累，一日管两顿饭就赚了个能当牛做马的苦力。
宝义的命运跟大林比起来差远了，他打小没了爹，他娘带着他改嫁后不久他娘又死了，只知道亲爹姓吴，他娘叫他狗蛋蛋，宝义这个名还是后来他自己给自己取的。
他原本是山东人，要饭打短工逛遍了山东和江苏。
去年秋天从江苏要饭到了睢县孟广路这里，正好孟家收粮缺人手，孟广路就把他收了当短工，却发现这要饭的娃也实诚，就把他转为长工一首让他住家里了。
孟广路小舅子名叫杨有庆，虽然有个当地主的姐夫，不过他倒是不贪心，从来不去他姐夫家蹭吃要东西。
也正是这样，孟广路宁愿把粮食都放他家里也不给女婿占了去。
两处村子一南一北相距二十里路，俩人赶着马车不用多久就到了。
把几麻袋粮食抬屋里，杨有庆又要留他俩吃饭，崔大林告诉他饭就不吃了，这点路连早上吃的还在肚子里没化开呢。
正往回赶走到了半路上，崔大林看前边一个人背着包袱走着，背影好似孟广禄儿子。
他甩了两鞭子，马车加紧几步追上去，那人一回头正是孟斌。
孟斌大约每隔一个月回来一次，每次都是去接他，却不知道这回怎么自己回来了。
孟斌见到崔大林格外高兴，他俩打小就要好，虽然崔大林没上学，可他就愿意跟崔大林说外边的事。
孟斌问他:“你们干什么去了，不会是专程来迎我的吧？”
崔大林说:“那倒不是，我俩去你舅家一趟，没想到回来正赶上遇见你，你怎么自己回来了，走了这么多路，回头孟爷又该心疼你了。”
孟斌笑着说:“我又不是裹脚女人，这点路算什么，你看我爹整天把我当个泥捏的，我可烦他这点，我在归德遇见一个睢县的，他把我捎到这里的。”
说完坐上马车从崔大林手里拿过鞭子，对着天上啪啪甩了几个响鞭，又给崔大林和宝义讲他在学校里所见所闻，尤其是中国和日本人的事。
崔大林心想这孟爷确实看扁了儿子，孟斌从来不是书呆子，他心里装着大山大河呢。
孟广禄两口子见儿子回来了心里高兴，赶紧去做了好多好吃的饭菜。
见儿子眉宇间有些愁容，孟广禄就问儿子怎么了，难道学业不顺？
孟斌告诉他爹，报纸上说日本人在京津驻兵越来越多，野心暴露无遗，如今东三省丢了那么多年收不回来，去年又闹过华北自治，恐怕以后要丢的国土还多着呢。
孟广路不懂这些大事，不过他能成为地主也不是没脑子的人，对于日本人进中国，他不是没忧愁过。
张少帅在东北跑了，蒋中正又在剿共产党，他都听儿子说过。
将来日本人要是打到这里，那这些地该咋办？
孟斌不敢跟他爹娘说，他己经打算好要跟几个同学一起去参军，听说赵登禹的大刀队在北平，明年他想去北平参军。
每次孟斌回来，崔大林和宝义就被叫到这屋来桌上陪他吃饭。
宝义知道自己是沾了大林的光，识趣的只吃馒头和咸菜不吃盆里的鸡肉，孟斌就夹了几块鸡肉放他碗里，宝义憨憨的笑着。
孟广禄对儿子的善良很欣慰，同样的也很担忧。
如今这世道乱糟糟的，前些年各个军阀头子打来打去，到处是兵痞，弄得家家都不安生。
现在日本人又要祸害中国，儿子这么善的人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因为太心善而吃了亏。
吃了饭，孟斌就跟大林还有宝义出去玩去了，他喜欢坐在墙外头的那棵歪脖子树上，这是他打小就坐着长大的地方。
崔大林就问他在归德见过日本人没，日本人到底有多坏？
孟斌说:“日本人没见过，不过听说他们占了东北以后，见到女的就糟蹋，见到男的就杀，哪怕低眉顺眼也照样杀，老百姓就是想给他们当奴才也难保不丢命。”
崔大林就问日本人咋就那么厉害，咱们中国不是也有那么多军队。
孟斌叹息一声说“咱们中国太落后了，没有工业，自己都制造不了飞机坦克，当兵的吃都吃不饱，跟日本人面对面恐怕都不是对手，也就听说二十九军大刀队算是赢过一回。”
崔大林和宝义都听懂了，主要原因就是国家穷，这和老百姓过日子一样，谁穷谁挨欺负。
孟斌知道他俩平时看不到报纸，也不识字，对于日本人坏的程度还没有首观感受。
宝义说:“原先我要不是要饭要到你家，我就去投军了，寻思反正好赖能填饱肚子，要这么看，当兵也不划算，不但吃不饱饭弄不好连命都没了。”
崔大林深以为然的也跟着点头。
孟斌就问他俩:“那我要是去参军呢，你们跟不跟我一块去？”
崔大林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不像说笑，就笑着说道:“你心太善，杀个鸡都不忍心下手你还能杀人？”
孟斌也嘿嘿笑了，是啊，虽然日本人不是人，可真到了面对面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下得去手。
宝义就说他在山东老家见过土匪杀人，人家那杀人的狠劲，就像媳妇让人睡了似的，要是土匪跟日本人打起来才有好戏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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