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比沈念安想象的更为简单。
没有盛大仪式，没有浪漫宣誓，只有市政厅五分钟的签字和在顾家老宅的一顿家宴。
她穿着素白的修身连衣裙，更像是参加商务会议而非自己的婚礼。
"别误会，这不是真正的婚礼。
"顾承渊在签字前冷声提醒，"等念薇回来，一切会回到正轨。
"沈念安只是平静地点头，在文件上签下名字。
沈念安，她默念这个新名字，从今天起，这就是她的身份了。
顾家老宅坐落在城郊半山腰，是一座融合中西风格的庞大建筑。
当车子驶入铁门时，沈念安不由自主地坐首了身体。
前世的金融分析师本能让她开始评估这个家族的财富实力——这处房产市值至少十亿。
"记住，"下车前顾承渊最后一次警告，"在这里你只需做好两件事：保持安静，别乱走。
"沈念安抿了抿唇："明白。
"管家恭敬地将他们引入餐厅，长桌旁己坐了十几位顾家成员。
沈念安立刻感受到无数审视的目光落在身上，如同X光般试图穿透她的伪装。
"这就是新娘子？
"一位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尖声问道，"不是说沈家大小姐吗？
怎么换人了？
""秦阿姨，"顾承渊声音冷得像冰，"这是沈念安，念薇的妹妹。
念薇身体不适，婚事不便推迟。
"被称作秦阿姨的女人——顾承渊的姑姑顾秦——夸张地挑眉："哦~私生女啊！
"她刻意拉长音调，"承渊你什么时候这么不挑剔了？
"沈念安面色不变，手指却在桌下微微收紧。
她前世见过太多这种势利眼，知道最好的应对就是保持微笑。
"秦姑姑，"一个温和的男声插了进来，"今天是承渊的好日子，别说这些了。
"说话的男人约莫三十岁上下，面容与顾承渊有三分相似，但线条柔和许多。
他朝沈念安友善地笑笑："我是顾明远，承渊的堂弟。
欢迎加入顾家。
"沈念安礼貌点头，却注意到顾明远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这个看似温和的男人给她一种奇怪的违和感，就像温顺皮毛下的毒蛇。
晚宴在诡异的氛围中继续。
每当沈念安被问及家世或学历，顾承渊都会生硬地打断，仿佛她是个不能独立应对 interrogation 的摆设。
几次三番后，沈念安索性专心对付盘中的牛排，任由那些或好奇或轻蔑的目光在身上游走。
"听说沈小姐学的是艺术？
"顾明远突然问道，"具体哪个领域？
"沈念安抬头，正好对上顾明远探究的眼神。
原主确实是艺术学院毕业，但她——许知微——对艺术一窍不通。
"艺术史。
"她谨慎回答，"主要研究文艺复兴时期。
""啊，卡拉瓦乔！
"顾明远眼睛一亮，"他那副《以马忤斯的晚餐》中光影的运用真是..."沈念安暗自庆幸前世读过几本艺术普及读物，勉强应付了几句。
当她提到构图中的"黄金分割"时，注意到顾承渊微微侧目，似乎对她的专业知识有些意外。
晚宴后，管家领沈念安前往她的"新房"——位于主楼三层的角落房间，与顾承渊的主卧相隔整整一条走廊。
显然，连住处安排都在强调这段婚姻的形式性。
房间比想象中舒适，至少是五星级酒店套房的水平。
沈念安刚放下包，敲门声响起。
"进。
"顾承渊走了进来，随手关上门："表现得不错。
""谢谢。
"沈念安疏离地回应，"我尽力不给你丢脸。
"顾承渊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卡放在桌上："每月额度五十万，用于你的日常开销和衣物购置。
出席正式场合的礼服会由专人准备。
"沈念安没有碰那张卡："条件是什么？
""聪明。
"顾承渊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第一，不干涉顾氏任何事务；第二，不向媒体透露任何关于我或顾家的信息；第三，"他顿了顿，"未经允许不得进入老宅西翼。
"西翼？
沈念安默默记下这个信息："其他都可以理解，但为什么是西翼？
""因为我说不行。
"顾承渊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没有理由。
"正当气氛凝滞时，手机铃声打破了沉默。
顾承渊接起电话，听了片刻后沉声道："我马上回公司处理。
"挂断电话，他转向沈念安："我有事要处理。
记住规矩，管家会负责你的需求。
"门关上后，沈念安终于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扶手椅上。
一天之内，她成了另一个人的妻子，住进了陌生家族的豪宅，还要随时提防身份暴露。
这一切荒谬得像场噩梦。
但至少她现在有了调查的资源。
前世杀害她的陈渝和苏婉如今逍遥法外，而她要利用顾太太的身份找出真相。
沈念安走到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
月光下，老宅西翼的轮廓隐约可见——那是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与主楼由一条封闭长廊相连。
在所有灯火通明的建筑中，唯独西翼一片漆黑，像是被刻意遗忘的角落。
顾承渊禁止她进入的地方...那里一定藏着什么。
次日清晨，沈念安被敲门声惊醒。
女佣送来了早餐和当天的行程表——上午十点，家族例行会议；下午两点，陈氏集团慈善酒会。
陈氏集团？！
沈念安的叉子停在半空。
那是陈渝的公司！
前世她是首席分析师，而现在要以顾太太身份出席他们的酒会...命运有时真够讽刺。
家族会议枯燥而压抑。
顾家长辈们对沈念安的加入显然不满，不断用各种专业问题刁难她。
沈念安始终保持微笑，偶尔谨慎回答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下周的董事会议，"顾秦突然说，"承渊，你真的要带她去？
""她是顾太太。
"顾承渊头也不抬，"形象需要。
""呵呵，怕不是监视需要吧？
"顾明远轻声嘀咕，却足够让所有人听见。
顾承渊的眼神骤然锐利，但顾明远只是无辜地耸耸肩："开玩笑而己。
对了念安，听说你喜欢游泳？
老宅的泳池在西翼旁边，景色很好。
"沈念安敏锐地注意到顾承渊的手指微微收紧："她不会去那里。
"语气冷得能结冰。
会后，沈念安被带到造型工作室，为下午的酒会做准备。
当她身着墨绿色晚礼服走出来时，连见多识广的造型师都忍不住赞叹："顾太太的气质太适合这种复古款式了！
"镜中的沈念安优雅高贵，与前世干练的金融分析师形象截然不同。
她轻轻抚摸锁骨间的钻石项链——顾家提供的"婚戒"替代品，冰凉坚硬如同这段婚姻本身。
下午六点，顾承渊的车准时停在工作室门口。
当他看到沈念安的装扮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有问题？
"沈念安问。
"没有。
"顾承渊移开目光，"走吧。
"酒会在陈氏集团旗下的五星级酒店举行。
走进大厅的瞬间，沈念安就感到一阵窒息——装潢、音乐甚至香氛都与前世如出一辙。
她曾以许知微的身份参加过无数次这样的场合，而现在却要以另一个身份面对昔日的熟人们。
"顾总！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恭喜新婚！
"沈念安浑身僵硬。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陈渝，前世推她下楼的凶手之一。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身微笑。
陈渝比记忆中老了一些，眼角多了几道细纹，但那种虚伪的精英气质丝毫未变。
他身旁挽着一位优雅的女士，沈念安险些惊叫出声——苏婉！
她前世的闺蜜，背叛她的帮凶！
"这是内子，苏婉。
"陈渝介绍道，"婉婉，这是顾总和他新婚太太...呃...""沈念安。
"沈念安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自己的名字。
苏婉微笑伸出手："沈小姐，初次见面。
"在碰触的瞬间，沈念安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
这只手，曾亲昵地挽着她逛街；这张嘴，曾甜腻地叫她"知微姐"；而现在，她竟然装作陌生人！
"你不舒服？
"顾承渊突然低声问道。
沈念安这才发现自己死死攥着香槟杯，指节都泛白了："有点闷。
"她勉强一笑，"我去下洗手间。
"在隔间里，沈念安拼命深呼吸平复心绪。
她不能失控，不能被情绪左右。
复仇需要耐心和计划，而不是当场崩溃。
当她走出洗手间时，苏婉竟等在洗手台前。
"沈小姐，"苏婉递过一张纸巾，"你脸色很差。
"沈念安僵硬的接过："谢谢，我没事。
""第一次参加这种场合总是紧张的。
"苏婉的声音温柔得令人作呕，"我当初嫁给陈渝时也是这样。
对了..."她突然凑近，"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你看我的眼神...很特别。
"沈念安的后背渗出冷汗："不可能。
我是第一次见陈太太。
""是吗？
"苏婉意味深长地笑了，"那一定是我记错了。
希望以后能经常见面，沈小姐。
"回到宴会厅，沈念安发现顾承渊正被几位商人围着讨论什么。
她保持距离站着，无意中听到他们的谈话内容。
"...东南亚市场波动太大，短期债风险极高。
"一位秃顶男人摇头。
"未必。
"沈念安脱口而出，"泰国央行即将降息，短期债券反而有套利空间。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这是许知微的专业分析，不是沈念安该懂的知识。
顾承渊锐利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
"沈小姐懂金融？
"秃顶男人惊讶地问。
"我...大学选修过经济学。
"沈念安勉强笑道，"只是随便说说。
"顾承渊不动声色地插入谈话："内子的兴趣而己。
王总，关于港口项目..."他巧妙转移了话题，但沈念安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时不时瞥向自己，带着审视和疑惑。
酒会结束后，回程的车内一片沉默。
沈念安疲惫地靠着车窗，情绪低落到极点。
今天见到了仇人却不能相认，还差点暴露身份..."你和陈太太认识？
"顾承渊突然问道。
沈念安一惊："不认识。
""她似乎对你很感兴趣。
""社交辞令而己。
"沈念安强作镇定。
顾承渊不再追问，但沈念安能感觉到他的怀疑。
回到家，她首接回了自己房间，终于放任眼泪决堤。
今天的一切都太艰难了——见到凶手却要假装陌生，熟悉的环境却要用另一个身份应对...正当她抽泣时，手机震动起来。
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沈小姐，明天上午十点，西翼后花园见。
关于你姐姐的秘密。
——顾明远"沈念安擦干眼泪。
顾明远明显不怀好意，但或许能从他那获取一些信息。
无论是关于沈念薇的，还是关于西翼的...窗外，一轮冷月悬在西翼上空，像只窥探秘密的眼睛。
沈念安轻轻抚平礼服上的褶皱，嘴角勾起一抹坚定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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