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川南省立教育学院。
一大早,何建华就被王扬东叫进了办公室。
他感到有些奇怪,因为以往都是他主动去请教王扬东,而王扬东很少主动找他。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身穿深蓝色中山装、头发花白的老人——王扬东,西南地区生物学领域的顶尖教授之一。
他和蔼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显得格外沧桑。
王扬东的左眼蒙着一层白膜,这使得他和蔼的面容多了一分狰狞。
“王教授,找我有什么事吗?”
何建华开口问道。
王扬东似乎并不急于回答,这让何建华感到一丝不安,但他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默默等待王扬东在笔记本上涂涂写写。
过了一会儿,王扬东放下了笔,微笑着说:“小何啊,快要分配工作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可以跟我说说。”
何建华微微愣了一下,回答道:“没有呢,听组织的安排。”
“你知道神农架野人考察吗?”
王扬东并不意外他的回答,接着问道。
“我听说过。
前几年在神农架林区发生了多起野人目击事件,后来组织了几次科考,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发现。
王教授,您提这个做什么?”
“我知道你对生物学很痴迷,非常适合做学术工作。
今年会组织一次规模较大的神农架野人考察队,我们学校也有几个名额。
这次中科院的许多专家学者都会参与,你要不要试试?
如果表现出色,说不定能有去中科院工作的机会。”
“野人考察队?
我可以去吗?”
何建华毫不犹豫地反问道。
“嗯,我可以推荐你。
我有几个老朋友也会去,你的问题不大。”
何建华心中一震,正打算询问王教授为何会推荐自己时,只见王扬东收起了笔记本,匆匆走出门,叮嘱道:“我一会儿还有课,后天你去教务处找林磊,他会安排你去科考队的事。”
两天后,何建华来到教职工大楼,教务处的办公室位于大楼的一处角落。
他敲了敲门。
“进来吧。”
何建华推开门,他还是惊讶于这里的环境。
虽然他以前来过几次,但相比王扬东的办公室,这里绝对算得上奢华。
办公室里有一张红木桌子,上面的资料袋摆放得整整齐齐。
一个中年人站在桌前,斜靠在桌子的边缘,手中拿着一个打开的资料袋,正看着里面的文件。
对面是一套真皮沙发,上面坐着一男一女。
“你就是何建华?”
中年人问道。
何建华看到他望过来的目光,轻轻点头。
“这下就到齐了,何建华,王莉,张建。”
中年人又转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男女,显然就是他们的名字。
中年人正是教务处的林磊教授,他让何建华找张椅子坐下,几个人互相做了简单的介绍。
随后,林磊便开始与年轻的男女闲聊。
从他们的对话中,何建华了解到张建和王莉也是这次参加野人考察队的成员,而且他们似乎都是学校干部的子女。
何建华插不上话,心中暗想,他们应该只是跟着去混资历的。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王教授竟然能把这样的名额推荐给自己。
何建华出生在西南边陲的一个小山村,家里都是农民,没有什么背景。
1974年,队上推荐工农学员上大学推荐了他,也是这样才有了今天的机会。
他抬头看了看年轻的男女,他们与林磊聊得很随意。
此刻,何建华心中涌起一丝自卑。
时间过去大约一个小时,林磊拿出了三张火车票,分别递给他们三个。
首到这时林磊似乎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人,对何建华嘱咐道:“小何啊,你好像比他们俩大几岁,这次去神农架多照应着他们。”
何建华笑着点头,接过了火车票。
几人起身对林磊表示感谢,走出了办公室。
走出教职工大楼,何建华的心情渐渐缓和,盯着手中的火车票,想着再过两周就要去神农架了。
这之前,他一定得好好谢谢王教授。
随后,他又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口袋,苦笑不己。
何建华回到宿舍楼休息,第二天一早又来找王扬东。
幸好今天王扬东没有课,时间相对宽松。
王扬东率先开口:“看来你有不少疑惑,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何建华低头小声问:“这次去科考队的名额很难得,教授,您为什么会推荐我去?”
王扬东停下笔,思索片刻后回答:“可能是因为看到你,就像看到年轻时的自己。
你对学术的执着劲,和我很像。”
何建华心中默默对比,确实在学术上与王教授有着相似之处。
王扬东年轻时曾在国外留学,但回国后却痴迷于研究传说中的生物。
几年前,社会上发生了一次大的动荡,王扬东的研究方向因此被扣上了封建迷信的帽子,那只左眼也是在那段时间瞎的。
然而,他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研究,首到今年年初平反文件下来,才恢复了教授的身份,继续在学校任教。
想到这里,何建华又觉得自己与他完全不同。
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或许早就放弃了那样的研究。
“咳,咳!”
王扬东轻咳了两声,打断了何建华的思绪。
“是不是觉得老头子很傻?”
王扬东半开玩笑地问道,眼中闪烁着一丝狡黠的光芒。
何建华慌忙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紧张的神情,连忙解释:“其实我很敬仰王教授您,为了一件事那么坚持,一般人很难做到。”
他的声音中透着诚恳,仿佛在试图传达自己内心深处的敬意。
王扬东突然爽朗地大笑起来,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中回荡,打趣道:“敬仰归敬仰,你可别学老头子我,白忙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名堂都没搞出来。”
他的话语中夹杂着自嘲,仿佛在调侃自己这几十年的学术追求。
何建华小心翼翼地问:“王教授,世界上会不会存在科学解释不了的事物?”
砰!
王扬东猛然一拍桌子,怒声骂道:“放屁!”
他的声音如雷霆般震撼,令何建华吓了一跳,心中一紧,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此时,何建华什么都不敢说,眼神闪烁,生怕王扬东再做出什么过激的动作。
王扬东情绪渐渐平复,看到何建华那紧张的神情,尴尬地笑了笑,重新坐下,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小何,你觉得科学的本质是什么?”
此时何建华心中忐忑,连连摇头,内心的疑惑与敬畏交织在一起。
王扬东压低声音,认真地说道:“科学的本质是事物的内在逻辑规律。
因此,这个世界,乃至全宇宙,都没有科学解释不了的事物,有的只是我们现在的科学条件还未达到解释某件事物的程度。”
他的声音如同一股温暖的力量,试图驱散何建华心中的不安与疑惑。
何建华愣了一下,陷入了沉思,脑海中回想着王扬东的话,似乎在拼凑出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王扬东轻轻叹息,语气缓和地说道:“科学本就是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你也知道我的研究。”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对未知的渴望与坚定。
何建华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那是很多年前,我还很小的时候,偶然间找到了我爷爷留下的一幅古画,画中是一条栩栩如生的龙。
仅仅是一幅画,我便深深被这种传说中的生物吸引。”
王扬东的目光渐渐远去,仿佛回到了那个最美好的时光。
“那种感觉就像情窦初开的少年,看到阳光下心爱少女的微笑。
或许你能理解这种感受。”
王扬东笑着看向何建华,眼中流露出一丝怀念与调侃。
何建华脸上一红,没说什么,继续倾听王扬东的叙述,心中默默想着自己是否也能找到这样一份执着。
“这也是我选择生物专业的引子。
留学回国后,我去过许多地方,也听过无数民间传说,这种传说中的生物渐渐在我脑海中勾勒出形象。”
王扬东的声音中充满了激情。
“我假设,龙是一种十分稀少的三栖动物。
水陆的生活方式可以参考许多生物,但它的飞行方式却令人费解,因为无论是在古籍中记载,还是民间传说中,龙都是一种没有翅膀、体型类似蛇类,却能自由飞行的生物。”
王扬东的眼中闪烁着光芒,仿佛在描绘一幅宏伟的蓝图。
“有一段时间,我把研究重心放在假设龙的飞行原理上。
其中一个我觉得很有可能的假设是,龙的骨骼结构类似于鸟类,中空且质量轻,体内还有一个类似鱼鳔的器官。”
他的话语中透着自信,仿佛在告诉何建华,科学的探索并非遥不可及。
何建华听得仔细,但仍然一脸疑惑地看着王扬东,心中对龙的形象与飞行原理充满了好奇。
王扬东继续说道:“假设龙这种生物体内进化出了能电解水的身体结构,把电解出来的氢储存在类似鱼鳔的器官里,利用肌肉的收缩和膨胀,加上本身质量轻,或许能够达到传说中的飞行程度。”
“电解反应会消耗大量能量,最不能确定的是这是否是一个生物体能够承受的。
不过,从许多民间传说中也侧面印证了我的假设,古籍记载与目击事件中,龙的出现总是伴随着电闪雷鸣,吞云吐雾。”
何建华微微愣神,随后惊醒过来,脑海中也慢慢勾勒出这种神奇生物的轮廓,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向往与敬畏。
“但是从近代开始,再也没有过目击事件的发生,没见到实物,并不能证明它真实存在啊。”
何建华小心地说道,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和困惑。
“是的,在发现实物之前不能证明它存在,但也不能证明它不存在,不是吗?”
王扬东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感慨。
此时何建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默默看着王扬东那沧桑的脸庞,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感,既有对科学的敬仰,也有对人生的思考。
过了一会儿,王扬东才开口说道:“小何,记得趁这段时间多锻炼身体,野外科考可不是个轻松的活,身体跟不上可不行。”
他的语气中透着关心,仿佛在提醒何建华要为未来做好准备。
抛开学术话题后,两人的气氛变得轻松了些,聊起了一些家常琐事,办公室里的紧张感也渐渐消散。
何建华对王扬东推荐他进入神农架野人考察队的事表示了真诚的感谢,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然后便离开了。
王扬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苦笑着自言自语道:“理性大于人性,希望你可以做到。”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办公室中回荡,似乎在为何建华的未来送上祝福,又似乎想这个年轻人能够弥补自己一生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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