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六年春。
外滩海关大楼的钟声撞碎暮色,霞光将黄包车夫的影子拉得细长。
程明璋站在雕花铁门前,看着鎏金匾额上"撷芳书寓"四个字,丝绸长衫下的脊背绷得笔直。
"程大少爷头回来这种地方?
"同行的赵三少挤眉弄眼,"放心,这里的先生都是清吟小班的,弹得一手好琴......"话音未落,月洞门里转出个梳双丫髻的小鬟,怀里的白猫突然窜出。
程明璋下意识后退半步,绣着缠枝莲的墨绿门帘却在这时掀起。
"雪团儿又淘气。
"清凌凌的嗓音像苏州河上的薄雾。
程明璋抬眼望去,女子穿着艾青色滚银边旗袍,发间白玉簪随着俯身抱起猫儿的动作轻颤。
檐角琉璃灯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右眼角一粒朱砂痣,竟与巴黎旧书店那本羊皮面《茶花女》扉页的泪痕莫名重合。
"这位先生,您的怀表链子勾着帘穗了。
"程明璋慌忙低头,鎏金链子正与湘妃色流苏纠缠不清。
女子轻笑时,他闻见淡淡的沉水香混着琵琶面板的桐木味。
赵三少在旁打趣,"月棠姑娘好眼力,这位可是法兰西回来的程公子,最懂音律......"程公馆西洋钟敲过三下时,老管家发现少爷又在擦拭那只湘妃竹琵琶。
自那日从书寓回来,这把苏州老匠人制的乐器就常搁在酸枝木案几上,琴轸总要对着南窗方向。
"少东家,赵家三少爷差人送来的请帖。
"老管家瞄见琴身刻着小小的"沈"字,"您这半个月推了五场酒会,老爷要是问起......""就说我在霞飞路挑法文书。
"程明璋扣上青瓷盖碗,袖口掠过茶几带起一阵风,惊得案头糖纸簌簌作响——那些印着巴黎铁塔的玻璃纸,原是包着哄小侄女的软糖,如今倒成了去书寓的由头。
黄包车停在朱漆大门前时,阿贵抹着汗咧嘴笑,"程先生今日这身浅灰长衫精神,映雪姑娘准保又要说比前日穿洋装像样多了。
"车帘里递出两枚银角子,伴着声清咳,"下回别在四马路绕三圈。
"天井里的夹竹桃开得正好,沈月棠今日换了件藕荷色短袄,正在教小鬟们晒琴谱。
见程明璋进来,腕间翡翠镯子碰在桐木琴盒上叮咚作响,"上回说的轮指要领,程先生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