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的兽皮靴陷进雪里时,天光正在死去。
他望着掌心那株半透明的冰魄草,耳畔又响起妹妹的咳嗽声。
十五里外的雪松林里传来狼嚎,裹着冰碴子的北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少年把冻僵的手指放在嘴边呵气,忽然听到雪坡下传来金铁交鸣。
五匹赤鳞驹踏碎冰河。
领头的赤霄宗弟子扬起鞭梢,玄铁鞭头凝着血珠。
陆昭认得那件绣着血色弦月的黑袍——三天前就是这些人带走了镇上所有医师。
"寒鸦镇的药篓子都死绝了?
"马背上的女子用鞭子挑起陆昭的下巴,"今日若凑不齐三十斤冰魄草..."她突然噤声,目光落在少年左肩。
积雪滑落的刹那,梅花状胎记在暮色中泛着微光。
陆昭猛地后撤,背篓里的冰魄草撒了一地。
他看见女子袖口露出的青铜铃铛,铃舌竟是半截人指骨。
当啷声里,另外西个黑袍人呈扇形围拢,靴底蒸腾着诡异的血雾。
"阿兄!
"稚嫩的呼喊刺破暮色。
陆昭瞳孔骤缩,十丈外的雪丘上,陆小鱼正抱着药篓瑟瑟发抖。
少女脖颈间的银锁链突然泛起青光——那是他们捡到小鱼时就在襁褓里的物件。
赤鳞驹发出不安的嘶鸣。
女弟子手腕翻转,鞭影如毒蛇般窜向少女。
陆昭喉间炸开野兽般的低吼,抄起药锄扑向鞭梢。
铁器相撞的刹那,他虎口迸裂的鲜血竟在雪地上灼出焦痕。
暮色在此刻裂开一道缝隙。
所有人都看见那道横贯天际的紫色裂痕,像苍穹睁开的独眼。
陆昭怀里的银锁链突然发烫,他听到虚空中有个苍老的声音在笑。
当赤霄宗弟子们慌忙结阵时,少年拽着小鱼滚进突然塌陷的冰窟。
黑暗中有星光坠落。
陆昭的后背撞上某种温润的玉石,怀中银锁链开始疯狂震颤。
他摸索着抓住妹妹的手,却触到一片粘稠——小鱼掌心的伤口正在吞噬那些漂浮的光点。
"阿兄,石头上...有字。
"少女虚弱的声音里带着惊惶。
陆昭转头时,看见冰壁上浮现出三行血字:血肉为薪铸永昼天律崩时见真章莫向心劫问生死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血珠正悬在冰面之上,像被无形丝线牵引着渗入诗句。
那些血字开始蠕动,竟化作三条赤蛇钻进他的瞳孔。
剧痛让他跪倒在地,耳边炸开千万人的嘶吼,仿佛有熔岩在经脉里奔涌。
冰窟突然剧烈摇晃。
上方传来赤霄宗弟子的惨叫,有个黑袍人半个身子卡在冰缝里,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发黑。
某种庞然大物碾过冰层的声响让陆昭寒毛倒竖,他瞥见冰层下掠过灯笼般的幽绿瞳孔。
"别睁眼!
"陆昭捂住小鱼的双眼,自己却被余光所见惊得踉跄——冰面倒影里,他背上趴着个三头六臂的血色虚影。
少年背起意识模糊的小鱼,顺着地下暗河狂奔,首到看见出口处的暮光。
永夜城轮廓浮现时,陆昭在城墙根撞倒了个算命摊子。
卦旗上"铁口首断"的断字只剩半边,竹签筒里滚出的卦签全都拦腰折断。
独眼老者攥住他的手腕,掌心符咒烫得少年腕骨发红:"小友,赊你一把刀如何?
"生锈的柴刀被拍在卦摊上,刀刃映出的陆昭竟有双重影子——一道跪地咳血,另一道持剑指天。
老者残缺的左手小指让他想起那个青铜铃铛,更诡异的是老者喉结处嵌着枚冰晶,与陆昭采的冰魄草一模一样。
"三生石上雪,暮渊底下灯。
待到赤月食..."老瞎子突然噤声,他卦盘上的二十八宿同时亮起又熄灭。
少年转头望去,永夜城上空的血月边缘,冰蓝齿痕正在啃食月晕,像极了小鱼颈间银锁的纹路。
城墙传来梆子声,十二道玄铁闸门开始闭合。
陆昭背着小鱼冲向最后一道闸口时,背后突然响起鞭稍破空声——赤鳞驹的喘息混着血腥味己追到后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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