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广告牌上"仁爱医院"的霓虹灯管往下淌，将"专家会诊"西个字泡得模糊变形。
高一星攥着帆布包在站台前跺脚，劣质皮鞋里灌满的雨水发出咯吱声。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第八条催缴短信亮起的蓝光刺破雨幕。
"高先生，您母亲本周的透析费用......"他重重按下锁屏键，泛白的指节抵着公交站牌的不锈钢立柱。
身后化妆品专柜的电视墙正在播放财经新闻，苏氏医疗集团千金的成年礼照片闪过屏幕，少女戴着钻石王冠的模样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投射的幻影。
"小高！
"街角彩票店探出个扎着丝巾的脑袋，老板娘朱紫薇挥了挥手里湿漉漉的报纸，"今天双色球特别号码是07，要不要试试手气？
"高一星摸出最后两个钢镚，硬币在掌心被体温焐得温热。
透明柜台里，老板娘新做的水晶甲在刮刮乐卡堆里翻拣，手腕上三圈金镯子叮当作响。
"这张。
"她突然抽出张边缘泛红的彩票，神秘兮兮地眨眨眼，"印堂发亮，今天必有奇遇。
"雨势骤然转急。
当他冲进雨帘时，身后传来老板娘拖长的尾音："记得看看东南方——"雷鸣炸响的瞬间，暗红色车影刺破雨幕。
高一星只来得及瞥见挡风玻璃后少女蹙起的眉峰，玛莎拉蒂的鸥翼车门掀起的气流卷着雨水拍在脸上。
他踉跄着后退，帆布包里的诊断书散落一地，泛黄的纸页在积水中迅速洇出深浅不一的墨痕。
"现在碰瓷都流行用病历当道具？
"漆皮高跟鞋碾过水洼，苏河垂眸扫过漂浮的化验单。
深灰色羊绒大衣领口别着孔雀翎翡翠胸针，随着她弯腰的动作在雨帘中荡出幽光。
少女拾起浸透的CT胶片对着路灯端详，睫毛在瓷白的脸上投下鸦羽般的阴影。
"尿毒症三期。
"她轻笑一声，随手将胶片丢回水坑，"这么着急筹钱，怎么不去卖肾？
"高一星猛地抬头，雨水顺着眉骨流进眼睛里。
少女耳垂上摇晃的钻石耳钉刺得他眼眶生疼，那光芒比急诊室的红外线监护仪还要冷。
"总比某些人把救命钱镶在耳朵上强。
"他抹了把脸，弯腰去捞水中的文件袋。
塑料封皮下的缴费单己经糊成团，唯独母亲的名字还倔强地浮在墨色涟漪里。
苏河突然抬脚踩住那张诊断书，细高跟精准地扎住"病危通知书"几个字。
她俯身时香水味混着雨水钻进鼻腔，是暴风雨中盛放的蓝玫瑰。
"求我。
"红唇擦过他耳际，"说不定本小姐心情好，给你开张支票当压惊费。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高一星盯着少女大衣下摆的雨水晕痕。
那圈深色水迹正在蚕食价值六位数的布料，就像病魔正在吞噬母亲的肾脏。
他伸手抓住对方脚踝猛地一拽，在少女的惊叫声中抽走了诊断书。
"留着你的钱买新衣服吧。
"他转身冲进雨幕，"袖口沾到福尔马林了。
"暴雨中的城市像浸泡在显影液里的底片。
高一星在便利店屋檐下拧着衣摆，突然发现帆布包夹层里卡着枚翡翠胸针。
孔雀翎羽的鎏金纹路里，嵌着粒芝麻大小的"苏"字篆印。
霓虹灯牌次第亮起时，他望着手里皱巴巴的刮刮乐。
被雨水泡软的涂层下，隐约露出"07"的数字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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